沈砚之骑马走了五日,终于抵达边关。黄沙漫卷的荒原上,处处可见废弃的营帐和干涸的血迹,空气里弥漫着硝烟与腐臭。他换上一身不起眼的灰布衣衫,混在运送粮草的队伍里,往凌雪被困的“鹰嘴峡谷”靠近。
路过一处临时伤兵营时,他听见两个士兵在闲聊。
“听说了吗?凌校尉根本没被困,是故意引蛮族进峡谷呢!”
“真的假的?那之前的急报是假的?”
“谁说不是呢!校尉说了,要给蛮族来个瓮中捉鳖。对了,还有人说,校尉这么做,是为了骗长安城里的某位先生来边关——听说那位先生心软,知道校尉遇险,肯定会来,正好躲开京里的麻烦。”
沈砚之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心头又暖又气。这只狡猾的狼,竟连他的心思都算得清清楚楚。
傍晚时分,鹰嘴峡谷传来震天的喊杀声。沈砚之勒住马,远远看见峡谷口火光冲天,刀剑碰撞声、惨叫声撕破暮色。他翻身下马,从药箱里取出早已备好的伤药和绷带,悄悄绕到峡谷后侧的密道——这是他从一位老兵口中打听来的,说是凌雪早年勘察地形时发现的捷径。
密道狭窄潮湿,伸手不见五指。沈砚之摸着岩壁往前走,忽然听见前方传来脚步声。他立刻屏住呼吸,躲进旁边的凹洞。
“咳……咳咳……”
是凌雪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虚弱,还有金属落地的脆响。沈砚之的心猛地提起,刚要冲出去,又听见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谄媚的笑意:“凌校尉,何必硬撑呢?只要你把长歌门的沈先生交出来,我保证让你死得痛快点。”
是蛮族的军师!沈砚之的指甲掐进掌心。
“做梦。”凌雪的声音很冷,“他是我护着的人,你们也配碰?”
兵器交击声骤然响起,夹杂着凌雪的闷哼。沈砚之再也按捺不住,摸出袖中的匕首,猛地从凹洞冲出,借着岩壁的反光,精准地将匕首刺向蛮族军师的后心。
“噗嗤”一声,匕首没柄而入。军师不敢置信地回头,看见沈砚之清冷的脸,最终倒在地上。
凌雪愣住了,他拄着长刀半跪在地上,左臂的甲胄已被劈开,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他看着突然出现的沈砚之,喉间发紧:“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这只狼,是不是真被困住了。”沈砚之快步上前,蹲下身撕开自己的衣襟,用布条替他包扎伤口。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时,忍不住微微发颤。
“我没事。”凌雪想抬手碰他,却被沈砚之按住。
“别动!”沈砚之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伤成这样还说没事?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命硬?”
凌雪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忽然低笑出声:“早知道你会来,我就把伤口弄得再重点,好让你多疼疼我。”
“还笑!”沈砚之拍了下他的肩膀,却在触到伤口时又立刻收回手,“蛮族主力呢?”
“解决了。”凌雪往峡谷深处偏了偏头,“副将在清点俘虏,我嫌麻烦,就躲这儿歇会儿,没想到碰上漏网的军师。”他顿了顿,补充道,“那些说你坏话的,我已经让他招了,是京里的几个老顽固,怕我军功太盛,故意使绊子。”
沈砚之替他系紧布条,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回去再跟他们算账。”
凌雪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月光从密道缝隙漏进来,落在他睫毛上,像落了层碎银。他忽然伸手,将沈砚之按在岩壁上,滚烫的呼吸喷在他唇上:“沈砚之,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特别像来救英雄的美人。”
沈砚之的脸瞬间涨红,推了他一把:“胡说什么,快起来,我扶你出去。”
凌雪却纹丝不动,反而凑得更近:“那你愿不愿意……做我的人?”
远处传来副将的呼喊声,沈砚之的心跳得像擂鼓。他看着凌雪眼里的认真,还有那道尚未愈合的伤疤,忽然踮起脚,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
“愿意。”
两个字消散在密道的风里,却像星火落进了荒原,瞬间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