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温柔的风走了,现实的社会,毁了我做好人的机会。
确实,温柔的感情,好像也只存在于双方都避开那些最现实、最基础问题的时候。
我们的感情,根基还没扎稳,就猝不及防地触碰到了“订婚”这两个字。
我不懂我们这儿结婚的规矩,只是随口问了我妈。她给了我几个数字:彩礼八万八,六万六,或者九万九。
知道了这些数字,然后呢?我理解她,完全理解她想要什么。她最好的闺蜜,那个闺蜜的男朋友,给出的是有车、有房、有存款的现成保障。
可我有什么?
颜值?身材?身高?
别开玩笑了。
我甚至连一份像样的工作都没有。在休息之前,我和爸妈的关系就很僵,这也养成了我什么事都自己扛,不爱“麻烦”人的性格。
我把家里说的彩礼数字告诉了她。她好像是生气了。但换位想想,她生气难道不对吗?相亲的本质,不就是为了找个依靠,过上更好的生活吗?
我们感情好吗?说实话,不算太好。
感情差吗?可我们之间,也确实有很多抹不掉的美好回忆。
我还能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还可以再商量……”
我害怕的不是她,不是她那个条件好的闺蜜,也不是两家的家境。
我害怕的是我现在没有钱。
归根结底,就是钱!钱!钱!
我甚至偏激地想,有了钱,我可以买到任何人的喜欢;有了钱,我都能买断一对相爱几年的感情。
后来我给她发消息,她也回,但字里行间好像隔了一层东西,冷落我了。
心里慌吗?
慌。连做梦都在心慌。
害怕吗?
害怕。害怕她就这么离开我。
在我愣神的时候,仿佛听见脑子里有声音在问:
“你养得起她吗?你有钱吗?你真以为有女孩子愿意陪你看星星看月亮,然后再陪你吃一辈子的苦吗?就算她愿意,你忍心吗?”
那是心里头那个极端的我,在拷问那个还在谈情说爱的我。
我回答不了。因为这就是我正面对的问题,血淋淋的现实。
后来,我们打通了电话。
当她那温柔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时,好像有某种魔力,把之前所有烦心事都暂时抹去了。我们聊了很多日常,我也鼓起勇气问她,是不是真为彩礼的事生气了。
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轻说:“等以后我们更熟了,再告诉你吧。”
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这种事,谁都不好再轻易开口。
后来我父母问我,谈得怎么样了。我在电话里说:“等我回郑州,见面再细聊。”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种事,怎么可能真的坐下来,面对面地谈。
等我到了郑州,我们没见面,只是在社交软件上聊。她的要求很明确,就一个——房子。
是啊,一个女孩子,自己在郑州闯荡了这么些年,肯定是渴望能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地方。我完全理解她。
可越是理解,就越是生自己的气。气自己一事无成,连这份最基本的安全感都给不了。那时候,我的心情彻底掉进了谷底。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我,拿什么去和她一起生活,去构建我们谈过的未来?
我也想过,为什么我不是在功成名就、什么都有的时候才认识她?我不想让她跟着我吃苦,不想和她分开,更不敢想,要是我们真结了婚,过的还是这种为最基本的生活发愁的日子。
彻夜未眠的滋味,我尝了一遍又一遍。嘴里的苦涩,混着偶尔流进来的眼泪,和着喉咙的哽咽,一起狠狠地咽下去。
我他妈才二十岁。
为什么,就不能有一个机会给我?
为什么?!
我在心里无声地呐喊,在车上独自一人,反复想着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为什么?
大概就因为我才二十岁。在这个年纪,没背景,没人脉,没经济,想成功,本来就难。
我缺一个真正赏识我的人。我的童年,我的工作经历,被人贬低得太狠了。我渴望能打破所有这些贬低,我希望能把“夸奖”这两个字,堂堂正正地挂在自己头上。这是我一直想要的。
我一直被容貌攻击,一直被说娘娘腔,甚至被骂“干啥啥不中,吃啥啥不剩”。
是,我小时候是爱哭。
可那些眼泪,都是委屈。谁也没有上帝视角。他们看见的,是那个爱哭的我;他们没看见的,是那个在学校,被人用凳子敲破了脑袋,还能镇定地拿纸擦血的孩子。他们看见的,是那个爱哭的我;他们没看见的,是那个在修车时,四次和死神擦边而过,最后都默默爬起来的我。
就像我一直说的,我内心脆弱。所以,我真的扛不住那么多委屈了。
我开始一遍遍问自己:
你真的喜欢她吗?
你真的能成功吗?你能给她想要的生活吗?她闺蜜的男朋友给她的是五金,而你,连五金都买不起,甚至只能想着把三金折成钱。
你真的能好好照顾她吗?
放屁。你也才刚学会照顾自己,刚刚从那种“受伤了就要花钱,吃剩饭就不用花钱”的念头里走出来。
我心里那个极端的声音告诉我:要不惜任何代价,保护你爱的人。
而我的理智却在说:你要看清自己的心,看清自己到底有什么。
我回答不了那个极端的声音。我的“一切代价”是什么?那可能就是押上我父母半辈子的积蓄。
我不想依靠任何人。
不想。
一点,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