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傍晚，渡砚的车准时停在季倦黎公寓楼下。他靠在车边，手里捧着一束素净的玉兰花，淡淡香气在晚风中飘散。
季倦黎下楼时，看见他站在夕阳的余晖里。今日他穿了身熨帖的深色西装，少了平日艺术家的随意，多了几分稳重。
“给你的。”他将花递到她手中，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很适合你。”
季倦黎今天特意选了件月白色旗袍，领口别着母亲留下的那枚翡翠胸针，温润的光泽衬得她气质清雅。
车子驶向城北的别墅区，季倦黎的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安全带。
“紧张？”渡砚瞥了她一眼，唇角带着淡淡笑意。
“有点。”她诚实回答。
渡砚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指尖：“我姐姐渡芸会喜欢你的。至于姐夫...”他顿了顿，“他是个商人，习惯用商业眼光看事情，他的话不用太在意。”
季倦黎微微一愣。这是渡砚第一次主动说起家人的事。
渡家的宅子是一座中式庭院，白墙青瓦，隐在竹林深处。他们刚下车，一位与渡砚眉眼相似的女子就迎了出来。
“这就是倦黎吧？”渡芸热情地拉住季倦黎的手，目光温暖，“砚弟在电话里夸了你半天，我还没听过他这么夸一个人。”
季倦黎有些意外地看向渡砚，他竟微微别过脸，耳尖泛着淡淡的红。
客厅里，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站起身，他是渡芸的丈夫，林氏集团的董事长林绍安。
“季小姐。”林绍安礼节性地握手，目光却带着审视，“听说你在为渡砚策划展览。”
晚餐时，话题自然转到了即将到来的展览。
“『墨渡倦黎』这个名字很有味道。”渡芸微笑着给季倦黎夹菜，“听周澜老师说，这次展览有不少作品是以倦黎为灵感创作的？”
季倦黎正要回答，林绍安已接过话：“艺术价值当然重要，但市场更关注投资回报。渡砚沉寂十年后的首次个展，很多人都在观望。季小姐，你觉得这个展览能达到怎样的市场效果？”
餐桌上的气氛微微一滞。
渡砚放下筷子，语气平静：“姐夫，倦黎是策展人，不是市场分析师。”
林绍安不以为意地笑笑：“艺术和市场从来分不开。季小姐，恕我直言，你之前的策展经历虽然不错，但规模和影响力都有限。突然接手这么重要的展览，外界难免有疑问。”
季倦黎感到渡砚在桌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清澈：
“林先生说得对，艺术和市场确实分不开。但在我看来，真正的价值不在于一时的价格，而在于能否经得起时间考验。渡砚的作品之所以珍贵，正是因为它不仅展现了技艺，更传递了真挚的情感。而情感，才是最打动人，也最经得起时间打磨的。”
她顿了顿，继续道：“至于质疑，我觉得这是好事。它让我更清楚自己的责任——不是要证明什么，而是要真诚地呈现什么。”
餐桌上安静了片刻。渡芸眼中流露出赞赏。
林绍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终于露出真诚的微笑：“说得好。渡砚，看来你找到了懂你的人。”
饭后，渡芸带着季倦黎参观宅院。在书房里，季倦看见墙上挂着一幅泛黄的照片——年轻的渡砚站在一对中年夫妇身旁，神情还带着青涩。
“那是父母去世前一年拍的全家福。”渡芸轻声说，“砚弟从小痴迷画画，为此没少和父亲闹矛盾。父亲希望他继承家业，他却宁愿在简陋的工作室里啃面包作画。”
季倦黎注视着照片中渡砚倔强的眼神，仿佛看到了那个为艺术放弃一切的青年。
“父亲去世后，砚弟一度放下画笔。”渡芸叹了口气，“直到他遇见了周澜老师。但即使重拾画笔，他也再没画过人物，直到遇见了你。”
季倦黎的心轻轻一动。
“倦黎，”渡芸握住她的手，目光温柔而认真，“砚弟带你回家，说明你在他心里的分量。他性子倔，不擅长表达，但认定了的事，就会坚持一辈子。”
庭院里，渡砚正在等她。月光如水，洒在青石板上。
“姐姐和你说了很多？”他轻声问。
季倦黎点头：“她告诉我，你十年不画人物。”
渡砚沉默片刻，目光望向远处的竹林：“父亲去世前，说我笔下的人物没有灵魂。他走后，我觉得他说得对，再也画不出人脸。”
夜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
“直到遇见你，”他转过身，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我才明白，不是我不会画，而是没找到值得画的人。
季倦黎的心因这句话而轻轻颤动。她伸出手，轻抚他的脸颊：
“谢谢你，找到了我。”
回程的车上，季倦黎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流动的灯火。这一天太过丰富——渡芸的温暖，林绍安的审视，还有月光下的真心话。
“倦黎，”渡砚忽然开口，“下周的新闻发布会，你准备好了吗？”
季倦黎转过头，看着他被路灯照得忽明忽暗的侧脸：“准备好了。”
她知道，从踏进渡家的那一刻起，她已不仅仅是这个展览的策展人。她是渡砚选择的伴侣，是他笔下重现的那个人，是他愿意带回家见家人的唯一。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渡砚送她到单元门口。
“下周见。”他轻声说，眼里带着不舍。
季倦黎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他：“下周见。”
他的身体微微一怔，随即放松下来，手臂环住她的腰，将这个拥抱收得更紧。
“晚安，倦黎。”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温柔得如同夜色。
看着他的车消失在夜色中，季倦黎站在晚风里，心里充满了一种奇特的平静与坚定。
手机响起，是许栀的短信：“怎么样？见家长还顺利吗？”
季倦黎低头回复：“很顺利。我想，我准备好了。”
准备好接受一个艺术家的全部，准备好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也准备好，去爱这个叫渡砚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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