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毕业,她们升入了同一所普通的初中。没有戏剧性的分道扬镳,却也未能延续同桌的幸运。宋瑜在三班,教室在一楼最东侧,窗外是喧闹的操场。周瑾在十三班,教室在二楼西边,窗口对着寂静的小花园。
一层楼板,几十级台阶,东西横跨整个教学楼的直线距离,成了横亘在她们之间的第一道现实鸿沟。更不用说学校那条明确的规定——禁止串楼层。
开学第一天,宋瑜站在一楼的布告栏前,踮着脚,焦急地在十三班的名单上找到“周瑾”两个字时,心里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被一种巨大的失落笼罩。她回头,看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口,那里仿佛立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初中生活是新的节奏,新的面孔。宋瑜凭借着活泼的性格和漂亮的笑容,很快在新班级里拥有了不错的人缘。但她总会下意识地看向教室门口,期待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然后又失落地收回目光。
周瑾的班级在二楼,那里对她而言,像一个暂时无法抵达的禁区。
她们见面的机会骤然减少。只有在周一升旗仪式时,宋瑜会努力在密集的人群中,寻找那个清瘦挺拔的背影;在课间操散场时,她会有意放慢脚步,希望能和周瑾在人流中短暂地擦肩而过。
偶尔,她们会在楼梯转角或者水房意外相遇。周围是喧闹的同学,她们只能飞快地交换一个眼神,连话都来不及说一句。周瑾的眼神依旧是平静的,但宋瑜能从中读到一丝同样的、被距离拉扯的无奈。
这种看得见却靠不近的感觉,让宋瑜心里像被小猫爪子轻轻挠着,又痒又空。
转机出现在“课后服务”时间。学校规定,放学后有一个小时的课后服务,学生可以留在教室自习或参加兴趣小组,这段时间内,允许有正当理由的学生在楼层间走动。
这成了宋瑜每天最期待的时光。
课后服务的铃声一响,宋瑜会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书包,然后像一只被放出笼子的小鸟,迫不及待地飞向二楼。她手里通常会攥着一本数学练习册,或者一篇需要“请教”的作文——这是她能想到的最正当的理由。
第一次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时,宋瑜的心跳得飞快,既有违反规则的刺激感,又有即将见到周瑾的雀跃。十三班的教室在后排,她需要走过长长的、安静的走廊。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十三班的后门,探进半个脑袋。教室里还有不少学生在自习,很安静。她的目光迅速锁定在靠窗的那个位置上。
周瑾果然在。她正低头写着什么,侧脸在傍晚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专注。
许是感应到了门口的视线,周瑾抬起头,目光准确地捕捉到了那个毛茸茸的脑袋。她的眼神里没有惊讶,仿佛早就料到她会来,只是几不可查地朝自己旁边的空位偏了下头。
宋瑜心里一喜,像得到许可的小动物,轻手轻脚地溜了进去,在周瑾旁边的空座位上坐下。她把练习册摊开,指着一道其实并不算难的题目,压低声音:“周瑾,这题……我不太会。”
周瑾放下笔,接过本子,目光扫过题目,然后拿起自己的笔,在草稿纸上简洁地写下步骤,推到宋瑜面前。她的手指修长,字迹清晰有力。
“这里,代入公式。”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
宋瑜其实根本没心思看题,她的注意力全在周瑾身上,在她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上,在她身上那股熟悉的、让人安心的味道上。她假装认真地看着步骤,实则用眼角的余光贪婪地描摹着周瑾的侧脸。
偶尔,周瑾会抬起眼,看她一眼。宋瑜会立刻像被抓包一样,红着耳朵低下头,假装奋笔疾书。周瑾的嘴角,便会牵起那个宋瑜熟悉的、极淡的弧度。
她们很少交谈,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起。宋瑜写作业,周瑾看书或者写东西。阳光一点点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课桌上,偶尔交叠在一起。
有时候,宋瑜会偷偷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梅子糖,飞快地塞到周瑾摊开的书页上。周瑾会面不改色地拿起,放进嘴里,然后继续看书,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这一个小时,成了她们一天之中最宁静、最珍贵的独处时光。它短暂,却足以抚平因距离而产生的所有焦躁和不安。
一楼与二楼的距离,学校的规则,都无法真正阻隔两颗想要靠近的心。在这被允许的一小时里,在安静的教室角落,她们用沉默的陪伴,书写着属于她们的、隐秘而坚定的恋曲。宋瑜知道,只要课后服务的铃声响起,她就能穿过那道无形的屏障,去到她的身边。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