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朋友

初中的校园，比起小学，更像一个微缩的社会。孩子们的身体开始抽条，心思也变得愈发细腻敏感。关于谁喜欢谁的传闻，如同春天的蒲公英，悄无声息地飘散在每个角落。

宋瑜和周瑾的频繁接触，终究还是引起了一些注意。毕竟，一个一楼的漂亮女生，每天雷打不动地跑到二楼找一个沉默寡言的女生“问题目”，这本身就显得有些特别。

起初只是善意的调侃。

“宋瑜，又去找你十三班的‘小老师’啊？”同班的女生会笑着打趣。

宋瑜通常会红着脸，佯装恼怒地瞪对方一眼，语气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甜：“别瞎说，我就是去问题目！”

她将“问题目”这个理由运用得炉火纯青，仿佛她升入初中后，智商就骤降到了离开周瑾辅导就无法生存的地步。练习册和试卷成了她通往二楼最完美的通行证。

周瑾那边则安静得多。十三班的同学大多性格内敛，即使有好奇，也很少直接询问。周瑾周身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本身就是最好的屏障。偶尔有男生私下议论几句一楼那个总来找周瑾的漂亮女生，也会在周瑾平静无波的目光扫过时，讪讪地闭嘴。

她们默契地维持着“只是朋友”的表象。在公开场合，她们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会有过分的亲密举动，对话也仅限于学习。宋瑜那点小心翼翼的触碰和偷偷传递的糖果，都隐藏在了课桌的遮挡之下。

然而，“朋友”的标签，并不能完全隔绝所有的试探和流言。

有一次，宋瑜和周瑾在放学后的人流中并肩走着，准备一起去车棚。一个隔壁班和宋瑜相熟的男生跑过来，笑嘻嘻地拍了拍宋瑜的肩膀：“宋瑜，走，一起去小卖部啊？我请客！”

他的动作很自然，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爽朗和无心。宋瑜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到身旁周瑾的气场瞬间冷了下去。

周瑾的脚步没有停，甚至没有看那个男生一眼，但她原本还算舒缓的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眼神像结了冰的湖面。她没有说话，只是那种无声的低气压，让周围喧闹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

那个男生似乎也感觉到了这股寒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

宋瑜心里一紧，连忙对男生摆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赶紧快走两步跟上周瑾。

她偷偷观察周瑾的侧脸，那紧抿的唇线和下颌绷紧的线条，明确地传达着不悦。宋瑜心里有些慌，又有点隐秘的欢喜。周瑾在吃醋。即使她们对外只是“朋友”，周瑾的占有欲也真实存在，并且因为这份不得不的隐藏，而显得更加敏感和尖锐。

“周瑾……”她小声唤她，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周瑾没有回应，直到走到车棚，周围没什么人了，她才停下脚步，看向宋瑜。她的眼神很沉，里面翻涌着一些宋瑜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隐忍，有不悦，或许还有一丝……无力。

“他经常那样？”周瑾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

“哪样？”宋瑜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是指那个男生拍她肩膀的事，“没有！就……就是普通同学，他性格就那样，对谁都挺热情的……”她急切地解释，生怕周瑾误会。

周瑾沉默地看着她，看了好几秒，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看到更深的地方。最后，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口气轻得像拂过水面的微风。

“走吧。”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推起了自己的自行车。

宋瑜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她明白周瑾那声叹息里的含义。她们的关系无法宣之于口，所以连最普通的异性接触，都可能成为一根刺。她们被困在“朋友”的身份里，享受着靠近的甜蜜，却也必须承受这份甜蜜带来的、无法言说的束缚和酸涩。

“周瑾，”宋瑜推着车跟上去，和她并排走着，在傍晚渐暗的天色里，轻声却坚定地说，“在我心里，我们从来就不是‘只是朋友’。”

周瑾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她没有转头，但握着车把的手，指节微微放松了些。

“嗯。”她应了一声。

只有一个字，却像一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宋瑜心里漾开了一圈温暖的涟漪。

她们继续沉默地走着，车轱辘压过路面，发出单调的声响。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模糊了界限。

“只是朋友”是她们对外的保护色。而在只有彼此能看到的世界里，她们拥有着远超朋友范畴的、深刻而真实的联结。这份联结，在现实的束缚下，或许走得有些艰难，却也因此，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