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的硬痂终于开始片片脱落,露出底下粉嫩的新肉。持续的刺痒和日渐恢复的气力,都在宣告我最危险的时期已经过去。那五块大洋依旧安静地躺在系统空间里,像揣着一团火,烧得我坐立难安。得把它花出去,花得巧妙,花得有价值,花到能敲开那层看不见的隔膜。
迷龙的“产业”在收容站里确实是独一份。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独占了一间还算完整的土坯房。那屋里堆满了他通过各种渠道弄来的“货物”——成摞的粗瓷碗、几捆麻绳、锈迹斑斑但尚能使用的农具、用油纸包好的粗盐,甚至还有几匹颜色晦暗的土布。他是这里的“王”,因为他掌握着活下去的硬通货。
我观察了他好几天。他不是个纯粹的奸商,至少不全是。他会因为豆饼帮他搬了半天东西而扔给他一小块粗粮饼子,也会在郝兽医急需一块干净布时骂骂咧咧地扯给他一截,虽然事后肯定会想办法找补回来。他有他的规矩和底线,或者说,一种属于迷龙式的、别扭的义气。
时机在一个闷热的下午到来。蛇屁股不知从哪弄来一小把蔫了吧唧的野菜,正和迷龙讨价还价,想换一小撮盐。迷龙叉着腰,唾沫横飞:“就你这点玩意儿?喂兔子都不吃!想换盐?拿大洋来!”
周围几个看热闹的溃兵发出几声无力的哄笑。蛇屁股讪讪地,攥着那把野菜,脸色尴尬。
我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过去。
“迷龙大哥。”
迷龙转过头,见是我,挑了挑眉:“咋?新来的,伤好了?也想换东西?”他目光在我空荡荡的身上扫过,显然不认为我能拿出什么。
我没理会他的打量,直接看向他那间“仓库”,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我想跟你做笔生意。”
“生意?”迷龙来了点兴趣,双手抱胸,“说说看,拿啥做生意?”
我缓缓地,从怀里(意念驱动)摸出一个小布包,当着他的面打开。两块银元静静地躺在粗布里,在昏沉的光线下,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光泽。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惊愕的、贪婪的、难以置信的,都聚焦在那两块大洋上。迷龙的眼睛猛地瞪圆了,呼吸都粗重了几分。他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凑,死死盯着银元。
“你……你小子……”他压低了声音,带着惊疑,“从哪儿搞来的?”
“家里最后的傍身钱,”我语气平静,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苦涩和决绝,“伤好了,总不能一直拖着。我想换点能让大家日子都好过点的东西。”
“大家?”迷龙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狐疑地上下打量我,“你想当善人?”
“我不想当饿死鬼,也不想看身边的人冻死病死。”我迎着他的目光,“两块大洋,换你两匹布,再搭上些最便宜的伤药和盐。布给大伙儿添件遮体的,藥和盐放郝爷那儿应急。”
这个要求显然出乎迷龙的意料。他盯着我,像是在评估这笔买卖背后的意图。两块大洋,价值远超两匹土布和些许零碎,但我强调的“大家”和“应急”,又让这笔交易带上了一点他无法立刻看透的色彩。
周围的人也屏住了呼吸,看着我,又看看迷龙。要麻停下了和豆饼的低语,康丫擦干粮袋的手顿住了,连孟烦了都从墙角投来了审视的目光。
半晌,迷龙咂了咂嘴,一把抓过那两块大洋,在手里掂了掂,又吹了一下放在耳边听响,脸上终于露出一种混合着满意和不可思议的神情。
“成!你小子……算是个玩意儿!”他大声说道,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布,“两块大洋,两匹布,外加……老子再添一包止血粉,一罐盐!算是老子发善心!”
他没说这是给我个人的,也没说是给所有人的,但这种模糊,正是我需要的。
交易完成,迷龙招呼着不辣等人去他屋里搬布。当那两匹灰扑扑的土布被搬出来时,我能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变得不同了。那不是看冤大头的眼神,而是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意味,有惊讶,有猜测,或许,还有一丝微弱的感激。
郝兽医走到我身边,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用他那双粗糙的手用力握了握我的胳膊,低声道:“娃娃……你这……让老头子我说啥好……”
要麻走过来,重重拍了下我的后背:“要得!兄弟,硬是要得!”
豆饼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
孟烦了蹭过来,歪着头看我,毒舌依旧,却少了些锋芒:“嗬,您这散财童子的瘾头不小啊?下一步是不是要普度众生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我知道,这两块大洋砸下去,激起的不是水花,而是我在这泥潭里站稳脚跟的第一块基石。我看似亏本的买卖,买来的是迷龙略带欣赏的“认可”,是郝兽医毫无保留的关切,是周围这些兵痞们初步的“接纳”。
融入,不是靠讨好,而是靠展现价值,哪怕是这种看似愚蠢的、带着善意的价值。
剩下的三块大洋依旧安稳地躺在系统空间里。我知道,它们将在更关键的时刻,发挥更重要的作用。但此刻,看着那两匹将被分掉的土布,感受着周遭不再那么冰冷的氛围,我觉得,这笔投资,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