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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临淄市井,元璋探齐俗

风云争霸

临淄的晨光带着海的咸腥气,像一层薄薄的纱,轻轻覆在这座齐国都城的屋顶上。朱元璋身着一身粗布短褐,腰间束着根草绳,脚蹬一双草鞋,混在出城的农人队伍里,一步步走出了临淄的东门。城门的夯土墙上布满了岁月的沟壑,守城的士兵穿着皮甲,手持长戟,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往来行人,却没留意到这个身形瘦弱、皮肤黝黑的“农人”,眼底藏着与身份不符的锐利。

他昨日刚在齐王宫的偏殿歇下,夜里便翻来覆去睡不着。案头的竹简记载着齐国的户数、田亩、赋税,那些冰冷的数字背后,是活生生的百姓。他不信那些“户口殷实,市井繁华”的官样文章——当年在濠州,官吏报上来的册子也写着“百姓安乐”,可他亲眼见着饿殍遍野。今日这一身装扮,便是要去看看,临淄的市井到底是个什么模样,齐人的日子到底过得如何。

出了城门,眼前豁然开朗。大片的农田沿着淄水两岸铺开,绿油油的麦苗刚没过脚踝,几个农人正弯腰除草,吆喝声顺着风飘过来,带着泥土的腥气。田埂上,几个孩童追逐打闹,手里攥着刚拔的野草,笑声清脆得像碎玉。

“老乡,借问声,前面那片林子是啥地方?”朱元璋凑到一个歇脚的老农身边,递过去半块从怀里摸出的麦饼——这是他特意让内侍准备的,就为了混个脸熟。

老农接过麦饼,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含糊道:“那是牛山,临淄城外头有名的地方。山上有不少坟茔,都是以前的王公贵人埋在那儿的。”他指了指林子深处隐约可见的石人石马,“看见没?那就是田氏先祖的墓。”

朱元璋点点头。他听说过田氏代齐的典故,这齐国的江山,本就不是姜子牙的后人坐了。他望着牛山的方向,那里的树木郁郁葱葱,倒像是块风水宝地。“这几年年成咋样?”

老农叹了口气,把剩下的麦饼揣进怀里:“前两年还行,去年开春下了场大雨,淄水涨了,淹了不少地。秋天又遭了蝗灾,收成就剩了三成。今年看着还好,就怕再出啥岔子。”他抹了把脸,“赋税也重,交完粮,家里就剩点糠麸,不够吃啊。”

朱元璋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官府没给点救济?”

“救济?”老农嗤笑一声,“那些官老爷自己还不够贪呢!去年蝗灾,上面拨了些粮食下来,到了咱们这儿,就剩个零头,还不够塞牙缝的。”他压低声音,“听说新来的大王是个厉害角色,从南边来的,不知道能不能管管这些官老爷。”

朱元璋没接话,只是望着那片绿油油的麦田,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他最恨的就是贪官污吏,当年若不是官吏盘剥,他爹娘也不会饿死,他也不会去皇觉寺当和尚。

往前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便到了临淄的西市。这里比东门热闹得多,各色摊贩挤挤挨挨,叫卖声此起彼伏,震得人耳朵嗡嗡响。卖鱼的摊子前摆着刚从淄水捞上来的鲜鱼,银闪闪的鳞片在阳光下晃眼;布庄的伙计扯着一匹靛蓝色的麻布,大声吆喝着“便宜卖了”;还有捏面人的、算卦的、耍杂耍的,把个市集搅得像锅沸腾的粥。

朱元璋挤在人群里,眼睛像鹰隼似的扫视着。他看见一个穿绸子衫的胖子,正指挥着伙计把一筐筐盐搬进铺子,那盐雪白晶莹,看着就比寻常的好。“这盐咋卖?”他走上前问道。

伙计斜了他一眼,见他穿着寒酸,没好气地说:“一两银子一斤,买不起别问。”

朱元璋心里一惊。他在濠州时,盐虽贵,也没到这个价。“咋这么贵?”

“贵人用的盐,能不贵吗?”胖子走过来,手里把玩着个玉扳指,慢悠悠地说,“这是从海边运来的精盐,提纯过的,不是那些粗盐能比的。”他瞥了朱元璋一眼,“你要买?买多少?”

“买不起,就是问问。”朱元璋转身就走,心里却记下了。盐是百姓日用之物,价格这么高,定是有人在里面捣鬼。

再往前走,是个卖铁器的摊子。摊主是个瘸腿的汉子,正用锤子敲打着一把锄头,火星溅到地上,烫出一个个小黑点。“大哥,这锄头咋卖?”朱元璋拿起一把,掂量了掂量。

汉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五十钱一把。不是俺要价高,是铁贵。韩国那边把铁价抬了又抬,俺这小本生意,赚不了几个钱。”

朱元璋摸了摸锄头的刃,不算锋利,还带着些毛刺。“这质量……”

“没办法,能打出来就不错了。”汉子放下锤子,用袖子擦了擦汗,“前几年还有些好铁匠,这两年都被官府征去造兵器了,剩下的都是些二把刀。”

朱元璋点点头,放下锄头,没再说话。他知道,铁器是农人的命根子,质量差,价格高,这田还咋种?

市集的角落里,围着一群人,吵吵嚷嚷的。朱元璋挤进去一看,原来是个卖唱的女子,正抱着个琵琶,唱着些哀怨的曲子。她身边跪着个老汉,面前摆着个破碗,不住地给人磕头。“各位行行好,俺闺女病了,没钱抓药,求各位赏几个钱……”

女子唱到伤心处,声音哽咽,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围观的人里,有几个掏出几枚铜钱扔进碗里,更多的人只是摇摇头,叹了口气,转身走开。

朱元璋摸了摸怀里,只有几个铜板——这是他特意准备的,怕露了破绽。他刚想把铜板扔进去,却见两个穿黑衣的汉子挤了进来,一把夺过老汉的破碗。“交税!交税!在这儿卖唱,懂不懂规矩?”

老汉急得直磕头:“官爷,行行好,这是给俺闺女抓药的钱……”

“少废话!”汉子一脚踹翻了破碗,铜钱撒了一地,“要么交税,要么滚蛋!别在这儿碍眼!”

女子尖叫着想去捡钱,被一个汉子推了个趔趄,琵琶掉在地上,摔断了一根弦。

朱元璋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他这辈子最见不得欺负弱小,当下便想上前,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微服私访,不能暴露身份。他强压着怒火,看着那两个汉子骂骂咧咧地走了,才上前帮老汉把铜钱一个个捡起来,又把自己那几个铜板也放了进去。

“谢谢……谢谢这位大哥……”老汉泣不成声。

“这是啥税?”朱元璋问道。

“市税……”老汉哽咽道,“只要在市集上做点营生,都要交税,不管你是卖东西还是卖唱……”

朱元璋没再说话,只是拍了拍老汉的肩膀,转身挤出了人群。他心里的火越烧越旺,这临淄的繁华,竟是建立在百姓的血泪之上的!

走到市集尽头,是家酒楼,门口挂着“临淄楼”的幌子,看着挺气派。朱元璋摸了摸肚子,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东西,便抬脚走了进去。

酒楼里人不少,三三两两地坐着喝酒聊天。朱元璋找了个角落的桌子坐下,点了一碗粟米饭,一碟咸菜,还有一碗野菜汤——这是他在皇觉寺时最常吃的,也符合他现在的身份。

邻桌坐着两个商人,正压低声音聊天。朱元璋竖起耳朵听着。

“听说了吗?新上位的齐王,是个狠角色,刚到就把斋堂岛的海盗给剿了。”

“何止啊,我听港口的人说,大王要造五十艘楼船,还要训练水师呢。”

“造楼船?那得花多少钱?还不是得从咱们这些商人身上刮?”

“谁说不是呢。前几天我从燕国运了批皮毛回来,关税就比以前涨了两成。再这么下去,这生意没法做了。”

“唉,也不知道这位大王是来造福齐国的,还是来折腾齐国的……”

朱元璋默默听着,没说话。他知道,自己的新政肯定会触动一些人的利益,有议论也正常。但他不在乎,他要的是齐国强大,是百姓过上好日子,不是让这些商人舒舒服服地赚钱。

正吃着饭,门口一阵喧哗。只见一个穿官服的人,带着几个衙役,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掌柜的连忙跑上前,点头哈腰地:“李大人,您来了!里面请,里面请!”

被称为李大人的人,约莫四十多岁,三角眼,塌鼻子,脸上带着倨傲的神色。“给我来间上房,再弄几个好菜,要快!”

“哎,好嘞!”掌柜的忙不迭地吩咐伙计。

李大人一眼瞥见了角落里的朱元璋,皱了皱眉:“这是啥地方?也是你这种穷酸能来的?给我滚出去!”

朱元璋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酒楼开门做生意,难道还分贵贱?”

“哟呵,还敢顶嘴?”李大人冷笑一声,对衙役道,“给我把他拖出去,打一顿,让他知道知道规矩!”

衙役们狞笑着围上来。朱元璋坐在那里没动,他身边的两个侍卫——扮作寻常百姓跟进来的——正要动手,却被他用眼色制止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李大人,好大的威风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色锦袍的中年人,正从楼梯上走下来。他面容清癯,眼神锐利,正是齐国的相邦邹衍。

李大人见是邹衍,脸色顿时变了,讪讪地:“邹相邦,您也在啊。误会,误会,就是跟这小子开个玩笑。”

邹衍没理他,径直走到朱元璋面前,躬身行礼:“大王,您怎么在这儿?”

“大王?”李大人和周围的人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角落里那个穿粗布短褐的汉子。

朱元璋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冷冷地看着李大人:“你叫李什么?”

李大人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发抖:“小……小的李三,是临淄的市令……”

“市令?”朱元璋哼了一声,“就是你让手下的人,在市集上欺压卖唱的父女?就是你让商人的关税涨了两成?”

李三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小的……小的知罪!求大王饶命!”

“饶你?”朱元璋的声音像冰一样冷,“你可知你这些所作所为,逼得多少百姓活不下去?传孤旨意,将李三革职查办,抄没家产,赈济灾民!他手下的那些爪牙,一律杖责四十,流放三千里!”

衙役们连忙上前,把李三拖了下去。李三的惨叫声在酒楼里回荡,听得人心惊胆战。

周围的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跪倒在地:“参见大王!”

朱元璋摆了摆手:“都起来吧。”他看向掌柜的,“给我换张桌子,这地方晦气。”又对邹衍道,“相邦,陪孤喝碗汤。”

邹衍连忙应道:“是。”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里暗暗庆幸,还好自己来得及时,不然这李三怕是死得更惨。

重新坐下,朱元璋把刚才在市集上看到的、听到的,一一跟邹衍说了。从盐价高昂,到铁器质次,从赋税沉重,到官吏欺压百姓,说得条理分明,句句切中要害。

邹衍越听越心惊,他没想到这位新君刚到临淄,就把底下的情况摸得这么清楚。“大王,这些问题……确实存在。只是积弊已久,一时难以根除啊。”

“难根除也要根除!”朱元璋放下筷子,语气斩钉截铁,“孤来不是来享清福的,是来让齐国变强的,是来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相邦,你听好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整顿吏治。从即日起,在全国范围内清查贪官污吏,凡欺压百姓、中饱私囊者,一律严惩不贷,抄家灭族也在所不惜!”

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平抑物价。尤其是盐、铁、粮食这些百姓日用之物,由官府统一管理,打击囤积居奇、哄抬物价者。盐价必须降下来,让百姓吃得起盐!”

伸出第三根手指:“第三,减轻赋税。废除那些苛捐杂税,尤其是市税,要降低税率,让小商小贩能活下去。同时,清查田亩,让那些隐瞒土地的富户,把该交的税交上来!”

伸出第四根手指:“第四,改良农具。召集齐国的能工巧匠,改良冶铁技术,打造质量好、价格低的农具,发放给农民,提高粮食产量。”

邹衍听得连连点头,这些措施,每一条都说到了点子上。“大王英明!臣这就去安排!”

“等等。”朱元璋叫住他,“还有一件事。孤要在临淄设立一个‘鸣冤鼓’,就放在王宫门口。百姓有冤屈,有建议,都可以去击鼓,孤会亲自处理。”

邹衍心中一震,这位新君的魄力,真是非同一般。“臣遵旨!”

从酒楼出来,已是下午。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朱元璋的心情却没那么轻松。他知道,这些措施推行下去,定会遇到重重阻力,那些既得利益者绝不会轻易放弃。但他不怕,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他没回宫,而是去了临淄的港口。这里比市集更热闹,大大小小的船只停泊在岸边,桅杆林立,像一片森林。渔民们正忙着卸船,把一筐筐鱼抬到岸上,腥咸的海风里混杂着鱼的腥味和人的汗味。

“老乡,这鱼好卖吗?”朱元璋走到一个渔民身边,问道。

渔民擦了把汗,笑道:“还行,就是税太重。渔税、港口税、交易税,一层层下来,赚不了几个钱。”他指了指远处的一艘大船,“那是官船,专门负责收税的,比海盗还狠。”

朱元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艘大船上插着齐国的旗帜,几个官差正凶神恶煞地对一个渔民说着什么,看样子又是在刁难。

“大王!”邹衍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看到这一幕,脸都白了。

朱元璋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过了一会儿,他才对邹衍道:“把那些官船都撤了,收税的事,交给品行端正的官吏来做,不准刁难百姓。另外,组织渔民,成立水师,让他们既能打渔,又能卫国,待遇从优。”

邹衍连忙应道:“臣这就去办。”

夕阳西下,把临淄的城墙染成了金黄色。朱元璋站在港口的高台上,望着远处的大海,海面上波光粼粼,像撒了一层金子。他想起了鄱阳湖,想起了当年和陈友谅的大战,想起了那些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

“这齐国的水师,定会比当年的鄱阳湖水师还要强。”朱元璋喃喃自语。他要让齐国的战船,游弋在这片大海上,保卫家园,开拓疆土。

回宫的路上,夜幕已经降临。临淄的街道上亮起了灯笼,昏黄的光线下,还有不少人在忙碌。有挑着担子回家的农人,有收摊的小贩,还有巡逻的士兵。

朱元璋看着这一切,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要让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过上安稳日子,不再受贪官污吏的欺压,不再受饥饿寒冷的折磨。他要让齐国,在他的手中,变得强大起来。

回到王宫,已是深夜。朱元璋坐在案前,看着邹衍送来的奏折,上面写着清查贪官污吏的进展,还有平抑物价的措施。他拿起朱笔,在上面批了个“准”字。

窗外,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宫殿的屋檐上。朱元璋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临淄城的灯火,那些灯火虽然微弱,却像星星一样,充满了希望。

他知道,他在齐国的路,才刚刚开始。但他有信心,只要他一心为民,严惩贪官,发展生产,整顿军备,齐国定能在这乱世中崛起,成为一方霸主。

临淄的第一夜,在这位明太祖的决心与谋划中悄然度过。而属于齐国的新生,正伴随着市井的喧嚣与港口的涛声,缓缓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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