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意外的雨天

秋雨来得毫无征兆。

训练馆的玻璃窗被豆大的雨点砸得噼啪作响时，汪顺刚结束一组陆地核心训练。他擦着汗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瞬间被雨幕笼罩的操场，眉头微微蹙起——他今天没带伞。

“顺哥，一起走？我带了伞。”同组的队员收拾好东西，冲他扬了扬手里的黑色大伞。

汪顺刚想点头，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是温以然发来的消息：“今天的康复训练加一组平衡垫练习，你结束后过来一趟，大概二十分钟。”

他回复了个“好”，转头对队友笑了笑：“不了，我还有点事，你们先走吧。”

队友离开后，训练馆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雨声和远处器械室传来的整理声。汪顺坐在休息椅上，看着窗外的雨丝毫没有减小的迹象，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他不是怕淋雨，只是不太喜欢那种浑身湿透的黏腻感，尤其左膝刚好转没多久，总觉得湿冷会带来麻烦。

磨蹭了十几分钟，他才起身往治疗室走。走廊里的灯开得很暗，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和窗外的雨声交织在一起，有种奇异的静谧。

治疗室的门是开着的，温以然正蹲在地上整理康复器材，她的白色运动服外套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浅蓝色的速干T恤，后背洇着一小块深色的汗渍。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手里还拿着一个橙色的平衡垫。

“来了？”她站起身，把平衡垫放在地上，“先做三组单腿站立，每组一分钟，注意控制身体晃动。”

汪顺脱掉外套，露出里面被汗水浸湿的训练服，走到平衡垫前。平衡垫软软的，踩上去像踩在不稳的海绵上，稍不注意就会晃动。他抬起右腿，左腿单独站立在垫子上，手臂自然张开保持平衡。

“核心收紧，别耸肩。”温以然站在他面前，目光专注地看着他的膝盖，“膝盖微屈，别锁死。”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髋部，“左边髋部有点下沉，调整一下。”

指尖的温度透过潮湿的衣料渗进来，带着点微凉的触感。汪顺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注意力却有些分散——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点运动后的清爽气息，和这雨天的潮湿感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单腿站立看似简单，实则很考验平衡感和肌肉控制力。不到半分钟，汪顺的左腿就开始微微发抖，尤其是膝盖周围的肌肉，酸胀感一点点涌上来。他盯着温以然的鞋子，那双白色运动鞋的鞋边依旧沾着点灰尘，只是今天又多了几滴泥点，大概是刚才去外面拿器材时蹭到的。

“还有十秒，保持住。”温以然的声音带着点鼓励，目光里没有了平时的冷静，多了点柔和的期待。

汪顺咬紧牙关，感觉平衡垫都在随着身体的晃动轻轻起伏。直到温以然说“可以了”，他才放下右腿，大口喘着气，腿肚子一阵发软。

“比上次稳多了。”温以然递过毛巾，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赞许，“股内侧肌的力量在恢复，继续保持。”

汪顺接过毛巾擦了擦汗，心里那点因为雨天而起的烦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了。他看着温以然蹲下去收拾平衡垫，头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那根总是翘起来的碎发此刻沾了点水汽，软软地贴在脸颊边。

“外面雨下得很大？”温以然忽然问，像是随口提起。

“嗯，没停的意思。”汪顺看向窗外，雨点密集地砸在玻璃上，汇成一道道水流蜿蜒而下。

温以然站起身，走到窗边看了一眼，眉头也微微蹙起：“我今天也没带伞。”

汪顺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也没带。他下意识地想说“我可以送你”，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们算不上熟，这样的提议似乎有点唐突。

治疗室里又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的雨声。温以然低头整理着器材，动作比刚才慢了些，像是在思考什么。汪顺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的侧影，忽然觉得这雨天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至少，因为这场雨，他们多了点共处的时间，哪怕只是沉默地待着。

“对了，”温以然忽然抬起头，看向他，“上次给你看的康复训练手册，有没有哪里看不懂？”

“还好，大部分都能明白，就是那个侧卧抬腿的动作，总感觉发力不对。”汪顺说。

温以然点点头：“我再给你示范一次。”她走到治疗床旁，侧身躺下，右腿伸直，左腿屈膝支撑在床面。“看，收紧核心，缓慢抬起右腿，膝盖不要弯曲，感受臀中肌发力……”她一边做动作，一边讲解，声音清晰，动作标准。

汪顺看得很认真。他第一次见她做示范动作，才发现她的柔韧性很好，抬腿时身体稳定，没有丝毫晃动。浅蓝色的T恤勾勒出她纤细却有力的线条，和平时那个沉静专业的治疗师形象，似乎有点不一样。

“明白了吗？”温以然放下腿，坐起身看着他。

“嗯，清楚了。”汪顺的视线有点闪躲，刚才的画面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温以然收拾好东西，看了看表：“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两人一起走出治疗室，走廊里的风吹过，带着雨的凉意。走到楼梯口时，雨还是没有减小的迹象，反而越发汹涌，连带着风也大了起来，卷起雨丝斜斜地打在走廊的地面上。

“看来得等雨小一点了。”温以然看着外面的雨幕，轻声说。

“嗯。”汪顺点点头，靠在栏杆上，看着雨点在地面溅起的水花。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却并不尴尬。雨声很大，掩盖了彼此的呼吸声，也掩盖了那些没说出口的话语。汪顺偶尔会偷偷看一眼温以然，她正望着窗外，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很柔和，睫毛上似乎沾了点水汽，亮晶晶的。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终于小了些，从瓢泼大雨变成了细密的雨丝。

“好像可以走了。”温以然说。

“我送你到地铁站吧，反正顺路。”汪顺终于说出了刚才没说出口的话，心跳有点快。

温以然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不用麻烦了，我家方向和你相反，不顺路的。”

汪顺有点失落，但也没再坚持：“那……你小心点。”

“你也是。”温以然拿起自己的包，走到楼梯口又停下，回头看了他一眼，“左膝别受凉，回去记得热敷。”

“好。”汪顺点点头，看着她撑起不知从哪里找的一次性雨衣，走进雨丝里。她的背影不算高大，却很挺拔，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很快就消失在拐角处。

汪顺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才转身走进雨里。细密的雨丝打在脸上，带着微凉的湿意，却不难受。他想起温以然最后回头叮嘱他的样子，想起她睫毛上的水汽，心里忽然变得暖暖的。

雨还在下，但他觉得，这场意外的雨天，好像也没那么糟糕。至少，它让他看到了温以然不一样的样子，听到了她除了专业指令之外的、带着点生活气息的叮嘱。

走到训练馆门口时，汪顺抬头看了看天，乌云依旧厚重，但雨丝已经变得很细，像是快要停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满是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

或许，雨天也可以是温柔的。他这样想着，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心里却在期待着，明天是个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