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清晨带着洗过的清亮，阳光透过训练馆的高窗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尘埃在光柱里轻盈地跳动。汪顺做热身时，特意多活动了几遍左膝，屈伸间没有丝毫滞涩，连带着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
“顺哥，今天状态可以啊！”队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羡慕，“昨天看你还愁眉苦脸的，怎么，温治疗师的康复方案这么神？”
汪顺笑着避开他的手：“别贫，赶紧热身，一会儿教练该骂人了。”话虽如此，心里却忍不住泛起一丝微妙的得意。这几天的康复训练确实没白做，不仅膝盖的不适感彻底消失，连转身时的发力都觉得顺畅了许多，像是解开了某个纠缠许久的结。
上午的训练内容是200米混合泳分段练习。汪顺站在出发台上，低头看着水面倒映出的自己，调整着呼吸。发令枪响的瞬间，他纵身跃入水中，身体像离弦的箭一样向前窜去。划水、转身、蹬壁……每一个动作都比前几天更流畅，左膝发力时不再有顾忌，力量传导得格外顺畅。
当他触壁转身时，余光瞥见池边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温以然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正低头记录着什么，晨光落在她的侧脸上，把她认真的神情勾勒得很清晰。汪顺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蹬壁的力道下意识地加重了几分，身体在水里滑出更远的距离。
一组游完，汪顺扶着池边喘气，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温以然。她已经收起了平板，正和教练站在一起说话，时不时点头，手指向泳池的方向，大概是在讨论训练动作。阳光穿过她挽起的发间，在耳后投下细碎的阴影，她听得很专注，连他看了许久都没察觉。
“看什么呢？”教练走过来，用文件夹敲了敲他的脑袋，“刚才最后一个转身不错，股内侧肌发力感觉出来了，继续保持。”
汪顺回过神，摸了摸后脑勺：“知道了，教练。”
“温治疗师说你的康复进度超出预期，”教练看着他，眼里带着赞许，“下午的康复训练结束后，跟我去看技术录像，把转身动作再细化一下。”
“好。”汪顺应着，心里却因为“温治疗师”这四个字，悄悄泛起一阵暖意。她不仅在治疗室里帮他做康复，还会跑到训练馆观察他的实际动作，甚至和教练一起调整方案……这份细致，让他有些动容。
下午去治疗室时，汪顺特意提前了十分钟。推开门，看到温以然正坐在桌前写着什么，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的笔记本上投下几道条纹，像给那些专业术语加了层滤镜。
“今天来得早。”温以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嗯，上午训练结束得早。”汪顺在理疗床旁坐下，目光落在她的笔记本上，“在写什么？”
“你的康复评估报告。”温以然把笔记本往他这边推了推，“记录一下这几天的进展，下周要交给队里。”
汪顺凑过去看，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还有手绘的肌肉示意图，标注着肌力等级和改善情况，字迹清秀工整，像打印出来的一样。他注意到其中一页的角落里，画着个小小的简笔画，是那盆放在矮柜上的多肉，胖乎乎的叶片画得格外传神。
“你还会画画？”他忍不住问。
温以然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到那个小画，脸颊微微泛起红晕，伸手把笔记本合上：“随便画的，记笔记时顺手画的。”她的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像是被发现了什么小秘密。
汪顺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忽然觉得这个总是冷静专业的姑娘，也有这样可爱的一面。他没再追问，只是心里那点莫名的好感，又深了几分。
今天的康复训练增加了新内容——平衡垫上抛接球。温以然拿来一个软排球，站在他对面三步远的地方：“单腿站在平衡垫上，接我扔过去的球，再扔回来。注意保持平衡，别掉下来。”
汪顺站上平衡垫，刚站稳，温以然就把球抛了过来。他伸手去接，身体却因为重心不稳晃了一下，球擦着指尖飞了出去。
“核心收紧，眼睛看球，别盯着地面。”温以然捡回球，又扔了过来，“放松点，就像平时玩一样。”
这次汪顺接住了球，他用力把球扔回去，看着温以然轻巧地接住，动作干脆利落。“你也经常玩这个？”
“以前在省队时，给体操运动员做康复，经常用抛接球练平衡。”温以然把球又扔过来，“他们比你难多了，得单腿站在平衡木上接。”
“那确实厉害。”汪顺接住球，笑着说，“不过我要是练几天，肯定比他们强。”
温以然挑了挑眉，眼里闪过一丝促狭：“哦？这么有信心？要不下次找个体操队的队友跟你比一比？”
汪顺被她逗笑了：“还是算了，我怕摔下来。”
两人一边抛接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汪顺知道了温以然是南方人，大学学的运动康复专业，毕业后就去了省队，这次是被国家队的老专家推荐来的。温以然则知道了汪顺小时候练游泳是因为体弱，被父母逼着去的，没想到一练就是十几年。
阳光透过窗户，在两人之间投下温暖的光斑，球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柔和的弧线，带着轻快的节奏。治疗室里不再只有器械的冰冷和专业的指令，还多了些说笑的暖意，连空气都好像变得柔软起来。
“看来平衡感恢复得不错。”温以然接住球，示意他可以停下了，“十分钟没掉下来，比我预想的好。”
汪顺跳下平衡垫，活动了一下脚踝：“那是，也不看是谁练的。”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得意。
温以然被他逗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那两个浅浅的梨涡又露了出来：“是是是，汪大冠军最厉害了。”
她的笑容很亮，像午后最暖的那束阳光，直直地照进汪顺的心里，烫得他心跳都乱了节拍。他别开视线，假装整理衣服，耳根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康复训练结束后，汪顺去教练办公室看技术录像。屏幕上反复播放着他最近的转身动作，教练在一旁点评：“你看这里，温治疗师说得对，膝关节内扣确实改善了，但脚踝的角度还可以再调整……”
汪顺看着屏幕里的自己，听着教练的分析，脑子里却时不时闪过温以然刚才的笑容。他忽然觉得，那些枯燥的技术分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连带着训练馆里的消毒水味，似乎都染上了点阳光的味道。
走出办公室时，夕阳正缓缓落下，把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汪顺抬头望着天边的晚霞，脚步轻快。他想起温以然说“下周交评估报告”时认真的样子，想起她画的那盆小多肉，想起她笑起来时弯弯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胀胀的。
或许，康复训练也可以不只是枯燥的重复，技术分析也可以不只是严苛的挑剔。当这些事情里，掺杂了一点别的东西——比如某个认真的身影，某个温暖的笑容——一切就都变得不一样了。
汪顺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满是傍晚的清新，带着一种让他期待明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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