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温以然回宿舍的路，好像比平时短了很多。
月光透过桂花树的枝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细小的金色花瓣时不时飘落，像撒了一地的星星。温以然走在旁边，脚步很轻，发梢偶尔会被晚风拂起，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
“专家组那边，应该没问题吧？”汪顺没话找话，打破了沉默。他其实不太在意专家组的意见，只是想多和她说几句话。
温以然摇摇头：“不好说，不过数据不会骗人，肌电反馈和动作录像都能证明方案有效。”她的语气很平静，带着专业的笃定，“就算有争议，我也会坚持。”
汪顺看着她被月光照亮的侧脸，忽然觉得很安心。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骨子里藏着一股执拗的韧劲，像初春的嫩芽，哪怕顶着寒风，也要向上生长。
“其实……他们不懂，”汪顺低声说，“只有我知道，你的方案有多好。”
温以然愣了一下，转过头看他。月光落在她的眼睛里，亮得像有细碎的星光在闪烁。“谢谢你信我。”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感动。
“不是信，是事实。”汪顺看着她，认真道，“我的膝盖知道，我的身体也知道。”
两人的目光在月光下相遇，像有电流轻轻划过。温以然的脸颊微微发烫，连忙移开视线，看向地上飘落的桂花：“今年的桂花开得真好。”
“嗯，”汪顺也低下头，看着脚边的花瓣，“挺香的。”
空气里又安静下来，只有晚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和两人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桂花的香气越来越浓，混着温以然身上淡淡的薄荷味，在夜色里酿成一种让人微醺的甜。
走到宿舍楼下，温以然停下脚步：“就到这儿吧。”
“好。”汪顺点点头，却没立刻转身。他看着她，想说点什么，比如“早点休息”，比如“明天见”，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这些话太普通，配不上这满夜的桂花香。
温以然也没动，双手背在身后，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晚风吹起她的一缕头发，贴在脸颊上，像在撒娇。
“那个……”
“亚运会……”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相视一笑。
“你先说。”汪顺笑着说。
温以然脸颊更红了，小声道：“我是想说，亚运会加油。”她顿了顿，补充道，“不用紧张，你现在的状态很好，正常发挥就没问题。”
汪顺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我知道。”他看着她，“那你呢？你刚才想说什么？”
温以然犹豫了一下，才轻声说：“我想说，亚运会期间，我会一直在场边，要是有哪里不舒服，随时找我。”
“好。”汪顺点点头，笑得格外灿烂，“到时候，你可得给我加油。”
“嗯。”温以然用力点头，眼里的光比月光还亮。
她转身走进楼道，走到二楼时，又像上次那样回头看了一眼。汪顺还站在楼下，月光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高大，像一棵沉默的树。她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快步跑回了房间，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手抚在发烫的脸颊上，嘴角忍不住一直上扬。
汪顺站在楼下，看着她房间的灯亮起，才转身离开。晚风吹过，又有几片桂花落在他的肩头，带着甜甜的香气。他抬手拈起一片花瓣，放在鼻尖轻嗅，那味道里，好像还混着温以然身上的气息。
他忽然觉得，这桂花味的晚风，比任何训练后的奖励都让人沉醉。
接下来的几天，训练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每天的日程排得满满当当，水上训练、陆地力量、技术分析、康复训练……汪顺像上了发条的钟，一刻不停地运转着，却丝毫不觉得累。
因为每天下午那二十分钟的康复训练，成了他最期待的时光。
温以然比以前更忙了，不仅要跟进他的康复，还要兼顾其他队员，经常在治疗室和训练馆之间跑来跑去。但每次见到他，她的脸上总会带着浅浅的笑意，眼里的疲惫也会淡去几分。
“今天做爆发力训练，”温以然拿着阻力带走进来，额角的汗还没擦干，“用这个做侧向跨步，强化髋外展肌，对你出发时的蹬壁发力有帮助。”
汪顺接过阻力带，套在膝盖上。“你刚从外面回来？”他闻到她身上除了薄荷味，还多了点桂花的甜香。
“嗯，去看张姐的训练了，她的髋部力量还是差点。”温以然站在他对面，观察着他的动作，“跨步时膝盖别超过脚尖，对，就是这样……”
她的声音带着点微哑，大概是说话太多的缘故。汪顺看着她认真指导的样子，心里忽然有点心疼。他做完一组动作，拿起旁边的水杯递过去：“喝点水吧。”
温以然愣了一下，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眼里闪过一丝暖意：“谢谢。”
治疗室里的空气，又变得甜甜的。阻力带的拉扯声，她的指令声，还有窗外偶尔飘进来的桂花香，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温柔的歌。
亚运会开幕前一天，队里放了半天假，让大家调整状态。汪顺没有回宿舍，而是去了治疗室。
温以然正在收拾东西，把他的康复档案整理好放进文件夹。“都弄好了，”她把文件夹递给她，“亚运会期间，每天赛后我会过来给你做放松，别自己硬扛。”
“好。”汪顺接过文件夹，指尖碰到她的手，两人都像被烫到一样缩了缩。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温以然拿起自己的包，脸上带着点期待，“明天……我会去看你的预赛。”
“好。”汪顺点点头，看着她走到门口，忽然叫住她，“温以然。”
她回过头，眼里带着点疑惑。
汪顺看着她，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比完赛，我们去吃那家你说过的、有桂花糕的店吧。”
温以然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里的光像揉碎了的星星：“好。”
那个“好”字，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糖，瞬间化开了满湖的甜。
汪顺站在治疗室里，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文件夹，仿佛握着全世界的重量。窗外的风吹进来，带着浓郁的桂花香，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在心里悄悄绽放了，像这满树的桂花，甜得让人心颤。
明天，就是亚运会了。他不仅要为了荣誉而战，还要为了那个在终点等他的、带着桂花香气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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