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金蝉脱壳

那张焦糊的烙饼最终没有被端上去。

雨化田似乎也忘了这茬，没有再提起。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如同龙门上空终年不散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谭鲁子看她的眼神愈发不善，虽然暂时没有动作，但那蛰伏的恶意几乎凝成实质。

她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必须在雨化田失去耐心，或者谭鲁子找到确凿证据发难之前，找到一条生路。赵怀安交付的那个布囊，像一块逐渐升温的炭火，烫得她坐立难安。

机会在一个午后悄然来临。

西厂截获了一支试图潜入客栈的小队，爆发了短暂的冲突。虽然全歼了来人，但西厂这边也有几人受伤，更重要的是，缴获了一些东西——其中就包括一个样式古朴、密封严实的紫檀木盒，据说是从对方首领身上搜出的。

消息传到辎重营地时，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没人知道那盒子里是什么，但能被如此郑重保管，定然非同小可。

她的心却猛地一跳。紫檀木盒……密信？赵怀安的目标？

她不动声色地留意着那边的动静。果然，不久后，她就看到谭鲁子亲自捧着那个木盒，脚步匆匆地走向雨化田的大帐，脸上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

她的机会来了吗？如果那真的是重要的密信匣，那么按照流程，在由雨化田亲自过目后，很可能就会被封存起来，等待专人送往京城。而封存和移交的过程，或许就是她唯一能接触到它的机会。

然而，谭鲁子进去没多久，大帐内就传来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紧接着是雨化田冰冷彻骨的声音，即使隔着帐篷，也能感受到那几乎要凝冰的怒意。

“废物！”

谭鲁子连滚爬地退了出来，脸色煞白，额头上甚至带着被什么碎片划出的血痕。他手里空空如也，那个紫檀木盒不见了。

营地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她心中疑窦丛生。怎么回事？那盒子有问题？

很快，有消息灵通的番役低声议论传来。原来那紫檀木盒里根本不是什么密信，而是一枚制作极其精巧的炸雷！一旦强行开启，后果不堪设想。若非雨化田洞察先机，谭鲁子此刻恐怕已经尸骨无存。

是赵怀安的计策？还是其他势力的陷阱？

她感到一阵后怕，同时也意识到，西厂内部对于“密信”的警惕性已经被提到了最高。她怀里那个布囊，此刻更像是一道催命符。

必须尽快把它处理掉！不能再指望什么密信匣了。

傍晚时分，营地再次骚动起来。雨化田下令，拔营！不是进攻，也不是撤退，而是朝着与龙门客栈相反的方向——那片传说中吞噬了无数生命、藏着前朝宝藏的黑沙漠进发！

命令来得突然，却无人敢质疑。西厂这台精密的机器立刻高效运转起来。

她也跟着队伍收拾行装，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黑沙漠！剧情果然还是走向了那里。那是最终的决战场，也是九死一生之地。

就在队伍即将开拔，一片忙乱之际，她看到了一个机会——几个番役正将一些缴获的、被认为无用或不便携带的杂物堆到一起，准备就地焚毁。其中，赫然有几个样式普通的木匣和皮袋！

混乱，是最好的掩护。

她心跳如鼓，假装帮忙整理辎重，悄无声息地靠近那堆杂物。趁着一个番役转身去拿东西的瞬间，她飞快地从怀里掏出那个灰色布囊，看准一个半开的、用来装零碎箭头的破旧皮袋，闪电般塞了进去，然后迅速用其他杂物掩盖了一下。

动作一气呵成，不过一两秒的时间。

做完这一切，她立刻退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低头整理马鞍，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那堆杂物很快被泼上了火油，点燃。火焰腾空而起，吞噬着那些无关紧要的战利品和垃圾，也包括那个藏着布囊的破旧皮袋。

橘红色的火舌跳跃着，映照着她平静却苍白的脸。她看着那布囊在火焰中蜷缩、变黑，最终化为灰烬，连同赵怀安那语焉不详的托付，一起消失在这片荒漠之中。

她不知道那布囊里到底是什么，是真正的密信，还是另一个陷阱。她只知道，她完成了“交付”的动作，却选择了最安全的方式——彻底销毁。

这是背叛吗？或许。但更是自保。在自身难保的绝境下，她只能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她不是侠女，她只是想活下去的普通人。

队伍开始移动，如同黑色的铁流，沉默地涌向那片死亡之海——黑沙漠。

风沙再起，吹拂着她的脸颊，带着燃烧杂物产生的呛人烟味。

她回头望了一眼龙门客栈的方向，那里依旧杀机暗藏。然后，她转过头，跟随着西厂的队伍，踏入了那片更加诡谲、更加危险的领域。

金蝉脱壳，她摆脱了赵怀安交付的“麻烦”，但前方等待着她的，是雨化田更深不可测的试探，是谭鲁子随时可能爆发的杀机，还有黑沙漠里未知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