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阿梨家人送完奶茶的第二天，苏晓难得没窝在沙发上刷剧。她把阳台收拾出来，摆上折叠小桌，晒着太阳翻阿梨留下的错题本——本子里夹着张泛黄的便利贴，是阿梨画的简笔画，两个小人举着奶茶杯，旁边写着“下次要喝超大杯”。
橘猫蜷在她脚边打盹，尾巴偶尔轻轻扫过她的脚踝。正看得入神，手机突然在桌上震动起来，是短视频软件的推送提示。她随手点开，屏幕里跳出个本地生活博主的视频，背景是市中心刚开业的文创园，博主正举着手机介绍园区里的老物件展。
苏晓本想划走，左眼却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
她下意识停住手指，盯着屏幕里的展柜——博主镜头扫过的角落，摆着个生锈的铁皮饼干盒，盒盖上印着褪色的小熊图案。而在那饼干盒旁边，飘着个半透明的老奶奶影，正踮着脚，伸手想去碰盒子，手指却一次次穿过铁皮表面。
更让苏晓心头一紧的是，老奶奶的脸她见过——上周刷同城新闻时，看过一则“独居老人在家中去世，多日后才被发现”的报道，新闻里配的照片，正是这个老奶奶。
视频还在播放，博主笑着说：“这个饼干盒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物件啦，听说捐赠者是位志愿者，在整理老人遗物时发现的……”
苏晓的指尖冰凉，她放大屏幕，仔细看老奶奶的表情——老人眉头皱着，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左眼的刺痛越来越明显，她仿佛能听见一阵微弱的呜咽，像被捂住嘴的哭声。
“怎么了？”橘猫不知何时醒了，抬头看着她，尾巴尖轻轻颤抖。
苏晓关掉视频，心跳得飞快。自从阿梨离开后，她的左眼好像安静了许多，除了偶尔能看见橘猫，再没出现过其他“不一样”的身影。她还以为，那些需要被帮助的亡魂都找到了归宿，可现在看来，还有人困在某个角落，等着被看见。
她打开浏览器，搜索那则独居老人的新闻。新闻里说，老人姓周，今年七十二岁，无儿无女，去世前一直在社区做志愿者，遗物大多捐赠给了公益机构，只有那个铁皮饼干盒，因为看起来普通，被志愿者一起送到了文创园的老物件展。
“饼干盒里到底有什么？”苏晓喃喃自语。周奶奶的魂魄一直守着盒子，肯定是里面有她放不下的东西。
她起身换衣服，橘猫跟着她转来转去。“我要去文创园看看，”苏晓摸了摸它的头，“你要一起吗？”
橘猫“喵”了一声，跳上玄关的柜子，等着她开门。这还是苏晓第一次主动去热闹的地方，换作以前，她光是想到要和陌生人接触，就会手心冒汗。但现在，一想到周奶奶还在展柜前等着，她就觉得脚步轻快了些——或许，鬼眼存在的意义，不只是帮她面对过去，还能帮更多人完成遗憾。
文创园里人很多，到处是拍照打卡的年轻人。苏晓跟着指示牌找到老物件展，刚走到门口，左眼就传来一阵刺痛。她抬头，看见周奶奶的身影正站在展厅中央，朝着她的方向挥手，脸上满是急切。
苏晓快步走过去，周奶奶立刻飘到展柜旁，指着那个铁皮饼干盒，嘴唇不停地动。苏晓凑近展柜，透过玻璃看着盒子——表面确实没什么特别，只是边角的锈迹里，好像卡着张小小的纸片。
“请问，这个饼干盒能打开看看吗？”苏晓拉住路过的工作人员，声音有些紧张。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笑着说：“这个是展品，不能打开哦，里面是空的。”
“不是空的，”苏晓急了，“里面有东西，是周奶奶放的……”
话没说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工作人员疑惑地看着她：“周奶奶？你认识捐赠者？”
苏晓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在这时，左眼的刺痛突然加剧，她看见周奶奶飘到工作人员身边，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工作人员突然打了个寒颤，挠了挠胳膊说：“奇怪，怎么突然有点冷……”
“我真的能帮周奶奶找到她要的东西，”苏晓放低声音，“麻烦你通融一下，就看一眼，好不好？”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恳切，又或许是刚才那阵莫名的寒意，工作人员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钥匙打开了展柜的锁：“只能看一眼，而且要小心，别弄坏了。”
苏晓小心翼翼地拿起饼干盒，盒子很轻，摇起来没有声音。她仔细抠着边角的锈迹，果然，一张卷成细条的纸片从锈缝里掉了出来。
展开纸片的瞬间，周奶奶的呜咽声突然清晰起来，苏晓的眼眶也跟着发热——那是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个年轻的女孩，扎着马尾辫，手里举着和这个一模一样的铁皮饼干盒，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小雅，十八岁生日快乐，奶奶永远爱你。”
“小雅是谁？”苏晓抬头问周奶奶。
周奶奶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脸上却露出了释然的笑。她指着照片，又指了指窗外的方向，然后缓缓朝着阳光最亮的地方飘去，渐渐消失不见。
左眼的刺痛彻底消失了，苏晓拿着照片，心里突然有了答案——小雅应该是周奶奶的孙女，或许早就不在了，这个饼干盒和照片，是周奶奶唯一的念想。她之前一直守着盒子，就是怕这张照片被永远藏在锈迹里，再也没人看见。
“找到啦。”苏晓轻声说，把照片小心地夹进阿梨的错题本里。她要把照片送到社区，让工作人员帮忙找找，有没有周奶奶的亲戚，或者认识小雅的人，把这份迟到的思念，好好安放。
离开文创园时，夕阳正慢慢落下。橘猫跳上她的肩膀，尾巴绕着她的脖子，暖暖的。苏晓看着手里的错题本，突然觉得，鬼眼带她看见的，从来不是恐惧，而是藏在人间的温柔——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没完成的约定，只要有人愿意看见，就永远不会消失。
她掏出手机，打开短视频软件，第一次主动拍了个视频——镜头里是橘猫的侧脸，背景是夕阳下的文创园，配文写着：“今天帮一位奶奶找到了她的念想，原来，看见别人的遗憾被弥补，比自己的心事被解开，更让人开心。”
视频发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第一条评论：“这个饼干盒我见过！我外婆以前也有一个，里面放着我妈妈的照片！”
苏晓看着评论，突然笑了。或许，周奶奶的故事，还会以另一种方式，继续温暖更多人。她抬头看向天空，夕阳把云朵染成了粉色，好像阿梨和周奶奶，都在那里笑着，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更明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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