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着深秋的凉意，吹得路边的梧桐树簌簌作响。苏晓攥着那张蜡笔画，脚步飞快地往小区外的十字路口跑，橘猫迈着轻快的步子紧跟在她脚边，尾巴在夜色里划出一道淡淡的残影。
十字路口的信号灯还在规律地闪烁，来往车辆不多，路灯将路面照得斑驳。苏晓站在人行道旁，目光死死盯着路口的每一个行人——她不知道晓雅的妈妈长什么样，只能凭着模糊的念想，期盼能从人流中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左眼的刺痛时断时续，像在提醒她晓雅的意识投影还未消散。她试着集中注意力，果然，眼角余光里又出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林晓雅还是抱着那瓶没开封的草莓牛奶，站在路口中央，踮着脚四处张望，赤着的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却依旧没有任何知觉。
“阿姨很快就会来的，”苏晓对着空气轻声说，像是在安慰晓雅，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我陪你等。”
女孩似乎听见了她的话，转过头，朝着她的方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那笑容很淡，却带着孩童特有的纯粹，只是苍白的小脸配上青白的嘴唇，看得苏晓心里一阵发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色越来越浓，路口的行人渐渐稀少。苏晓的手脚被冻得发麻，却不敢挪动脚步。她打开手机，再次刷新那条寻人新闻，评论区已经有了不少留言，有人说见过晓雅和她妈妈在附近公园散步，也有人猜测是不是家长无力承担医药费才选择失联，各种猜测看得她心里沉甸甸的。
橘猫蹭了蹭她的裤腿，发出一声低低的喵呜，像是在安抚她。苏晓弯腰抱起它，冰凉的指尖触到猫咪温热的皮毛，心里才稍微安定了些。她看着怀里的蜡笔画，画里的两个小人手牵着手，那样亲密，想来晓雅和她妈妈的感情一定很好，或许妈妈只是暂时遇到了难处，才没能陪在她身边。
就在这时，左眼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尖锐。苏晓忍不住皱起眉头，抬眼望去，只见晓雅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手里的草莓牛奶瓶也渐渐虚化，女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失落，她对着路口的某个方向伸出手，声音细若蚊蚋：“妈妈……你在哪呀？”
苏晓的心猛地一揪，她知道，这是晓雅的生命体征在快速下降，意识投影快要维持不住了。她急得四处张望，就在这时，一辆破旧的电动车突然朝着路口驶来，骑车的女人头发凌乱，眼眶红肿，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崩溃。
女人在路口停下，目光急切地扫过四周，嘴里不停念叨着：“晓雅，妈妈来了，妈妈来看你了……”
苏晓心里一动，刚想上前询问，就看见晓雅的身影突然朝着女人的方向飘去，原本虚化的轮廓竟瞬间清晰了几分。女孩伸出小手，想要触碰女人的脸颊，却径直穿了过去。
“妈妈！”晓雅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委屈和思念。
骑车的女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停下念叨，朝着空气伸出手，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晓雅，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是故意丢下你的……”
苏晓这才确定，这就是晓雅的妈妈。她快步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肩膀：“阿姨，你是林晓雅的妈妈吗？”
女人转过头，眼神里满是警惕和疲惫：“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女儿的名字？”
“我刚才在便利店遇到晓雅了，”苏晓斟酌着语气，把怀里的蜡笔画递过去，“她让我帮她等你，说想喝草莓牛奶，想和你在一起。”
女人看到蜡笔画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颤，接过纸条的手指不停发抖。她盯着画里的两个小人，泪水滴落在画纸上，晕开了淡淡的墨迹：“这是晓雅画的……她从小就喜欢画我们俩手牵手的样子。”
“医院说晓雅现在情况很不好，”苏晓轻声说，“她一直念着你，你快去看看她吧。”
女人的情绪彻底崩溃了，蹲在地上失声痛哭：“我不是不想去，我是去凑医药费了！我老公走得早，就我一个人带着她，她这病太费钱了，我跑遍了亲戚朋友家，才借到一点……”
原来，晓雅妈妈为了凑医药费，这几天一直在外面奔波，今天下午刚借到钱，就马不停蹄地往医院赶，路过这个十字路口时，突然想起晓雅以前总缠着她在这里买草莓牛奶，就想先绕去便利店，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苏晓。
“阿姨，医药费的事可以再想办法，但是晓雅不能没有你，”苏晓扶起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去见她一面。”
女人点点头，擦干眼泪，骑车就要往医院赶。苏晓看着她的背影，又转头看向晓雅的方向——女孩的身影已经变得十分淡薄，却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然后缓缓朝着医院的方向飘去，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左眼的刺痛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释然。苏晓抱着橘猫，站在路口，看着女人的电动车越来越远，心里百感交集。她不知道晓雅最后能不能挺过来，但至少，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晓雅等到了她最想见的人，没有留下遗憾。
回到家时，天已经快亮了。苏晓把蜡笔画小心翼翼地夹在阿梨的错题本里，和周奶奶的照片放在一起。错题本里，阿梨画的两个举着奶茶的小人，周奶奶藏在饼干盒里的照片，还有晓雅歪歪扭扭的蜡笔画，像是串起了一个个温暖的故事。
她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脑海里不断回放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从周奶奶的执念到晓雅的期盼，鬼眼带她看见的，都是藏在人间深处的牵挂与遗憾。而她能做的，就是成为那个“看见”的人，帮他们把未说出口的话，未完成的事，一一安放。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那条寻人新闻的更新推送：“病危女童林晓雅家属已找到，目前患儿仍在抢救中，医院开通爱心捐款通道，呼吁社会各界伸出援手。”
苏晓点开捐款链接，捐出了自己这个月的零花钱。她看着屏幕上晓雅安静躺在病床上的照片，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这个可爱的小姑娘能挺过难关，能有更多时间陪伴在妈妈身边。
窗外的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苏晓摸了摸身边熟睡的橘猫，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她知道，未来或许还会遇到更多需要帮助的人，左眼的刺痛或许还会一次次出现，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已经明白，那些“不一样”的看见，都是来自人间的温柔嘱托，而她，愿意带着这份嘱托，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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