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莲花坞的气氛比往日更加凝滞。
用早膳时,虞紫鸢敏锐地察觉到不对。江枫眠沉默得异乎寻常,眼神回避着她的注视,而江澄更是心不在焉,眼圈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扒拉着碗里的粥,却几乎没吃进去几口。
她想起昨日女儿前来辞行时,那过于平静的语调,以及脸颊上那抹被她当时误认为是赶路所致的、不自然的红晕……还有女儿周身那压抑到极致的、几乎要碎裂开的气息。
一股寒意陡然从心底升起。她放下筷子,清脆的声响让桌边的两个男人都微微一震。
“江澄,”她声音冷冽,不容置疑,“你跟我出来。”
江澄身体一僵,下意识地看向父亲,江枫眠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沉默地垂下了眼。
到了院中无人处,虞紫鸢转身,目光如电,直直射向儿子:“说!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要听实话!”
江澄在母亲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额头沁出冷汗,他想起阿姐昨晚的嘱托,支支吾吾,眼神闪躲:“没……没什么,阿姐就是去拜师……”
“江晚吟!”虞紫鸢连名带姓地喝断他,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你也要学着你父亲的样子,来欺瞒我吗?!”
看着母亲眼中那混合着威严、失望和某种濒临爆发边缘的情绪,江澄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了。他承受不住这份压力,更无法在知晓真相后,独自面对母亲可能被彻底蒙在鼓里的境地。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带着哽咽,断断续续地将昨日湖畔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从阿姐质问父亲为何不维护母亲、为何不顾及他们姐弟感受,到父亲那句“注意少宗主身份”的呵斥,再到阿姐那句石破天惊的“您是否还喜欢藏色散人”,以及最终那清脆的一巴掌、那决绝的断发与恩断义绝……
随着江澄的叙述,虞紫鸢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她挺拔的身躯几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扶住了旁边的廊柱才稳住。怒火在她胸中翻腾,不是为了女儿顶撞父亲,而是为了江枫眠竟然因为维护那段过往、维护那个故人之子,而对他们的亲生女儿动手!是为了他竟然默许甚至纵容那些流言伤害她这么多年,如今更是变本加厉!
心寒,像数九天的冰水,浸透了四肢百骸。她为这个家付出那么多,最终在丈夫心中,竟比不上一个早已逝去的故人?
而更多的,是铺天盖地的心疼。她的微月,她引以为傲的女儿,是怀着怎样屈辱、失望和痛彻心扉的心情,在挨了父亲一巴掌之后,还要强撑着平静来向她辞行,为她编造一个“拜师学艺”的谎言,只为不让她这个做母亲的难做、不让这个家彻底分崩离析?!
“好……好一个江枫眠!好一个重情重义的江宗主!”虞紫鸢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紫色的电光在她指尖噼啪作响,周身气压低得骇人。她猛地看向江澄,厉声道:“你阿姐呢?她现在人在哪里?!”
江澄被母亲的样子吓到,声音更低了:“阿姐她……昨夜留下话后,就……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走了。昨夜就走了。
虞紫鸢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决绝和深藏的痛楚。她没有再说什么,甚至没有去看正厅里的江枫眠,只是转身,挺直了背脊,一步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那一整天,她的院落都寂静得可怕。
……
与此同时,江微月经过不眠不休的御剑飞行,跨越千山万水,根据脑海中那幅神秘地图的指引,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眼前是一片浩渺无垠、云雾缭绕的碧海。海天相接处,一座巨大的、仿佛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岛屿轮廓若隐若现,岛上仙气氤氲,灵光闪烁,与她所知的任何仙家福地都迥然不同。地图上标记的终点,正是那里。
这就是……那位老先生所说的,师徒缘分之地?
她催动若水剑,化作一道流光,朝着那座神秘的岛屿——蓬莱,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