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
墨渊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了苏清婉惊魂未定的恍惚。
她站在湿滑的巨石上，看着前方那道黑色的身影。暗河的水汽氤氲，模糊了他的轮廓，却让那双寒眸显得更加清晰锐利。他刚刚才随手化解了足以让她毙命的偷袭，此刻却用如此平淡、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的语气命令她。
苏清婉深吸了一口带着河腥味的冰冷空气，压下胸腔里狂乱的心跳，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踏过剩下的几块巨石，来到了墨渊所在的岸边。
脚踩在坚实的土地上，她才感觉双腿有些发软。不是因为过河，而是因为后怕。那几支淬毒的弩箭，目标明确，就是要她的命。若非墨渊……
她不敢再想下去。
“看清了？”墨渊忽然问，目光依旧落在暗河对岸那片寂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岩壁上。
苏清婉一愣，随即明白他问的是偷袭者。她摇了摇头，声音还有些干涩：“没有，他们藏得很好，出手狠辣，一击不中立刻远遁……像是专业的杀手。”
她回想起那几声仓促远去的脚步声，以及墨渊评价的那句“蝼蚁”。能让他称之为“蝼蚁”的，恐怕实力也非同小可，只是远不如他罢了。
“是‘影煞’的人。”墨渊淡淡道，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个拿钱办事的杀手组织，幽冥殿麾下的走狗。”
幽冥殿！
苏清婉心头巨震。原著中导致青岚宗覆灭、云澜家族被屠的幕后黑手！他们竟然已经将手伸进了秘境？而且目标是她？
为什么？是因为她救了月瑶，破坏了他们的计划？还是……他们发现了她体内的天衍镜碎片？又或者，仅仅是针对她“苏清婉”这个宗主之女的身份？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中闪过，让她脊背发凉。她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巨大而黑暗的网，幽冥殿、墨渊、父亲……各方势力纠缠，而她身处漩涡中心，却连最基本的真相都看不清。
“他们……是冲我来的？”她忍不住问，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墨渊终于将目光从对岸收回，落在了她脸上。他看着她苍白脸上难以掩饰的惊惧，眼中没有任何安慰，反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冷嘲？
“或许。”他的回答模棱两可，“也可能是冲我。”
他向前一步，逼近她，那股熟悉的、混合着冷松与血腥气的压迫感再次笼罩下来。
“害怕了？”他低头，逼视着她的眼睛，语气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后悔救月瑶了？还是后悔……跟在我身边？”
苏清婉被他逼得后退半步，背脊抵在了一棵冰冷的树干上，退无可退。她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那双寒眸深处仿佛有漩涡，要将人的灵魂吸进去。
害怕？后悔？
是的，她害怕。面对死亡，没有人不害怕。
但后悔？
她想起了月瑶那双清澈而复杂的眼睛，想起了自己做出救人决定时那股想要打破宿命的冲动。如果重来一次，在那个瞬间，她可能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那不是善良，那是她苏晚晚，作为一个独立灵魂的挣扎。
至于跟在他身边……
“跟着师兄，至少现在我还活着。”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清晰，“若是独自一人，方才恐怕已经死了不止一次。”
这是实话。尽管他的方式残酷，尽管他视她为器物，但不可否认，在这危机四伏的秘境里，他这座危险的靠山，确实是她目前唯一的生机。而且，他正在用这种残酷的方式，让她飞速变强。
墨渊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诧异。他看着她，看着这个明明害怕得脸色发白，眼神却依旧带着一股不服输韧劲的少女。
他沉默了片刻，周身那逼人的压迫感稍稍收敛了一些。
“记住这种感觉。”他忽然说道，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冰冷，“死亡的阴影无所不在。想要活下去，就不能有任何侥幸。”
“幽冥殿只是开始。这世间，想让你死的人，远比你想的要多。”
他的话如同冰锥，凿在苏清婉的心上。她明白，他不仅仅是在陈述事实，更是在警告她，不要试图脱离他的掌控，因为外界只会更加危险。
“那……师兄为何要护着我？”她鼓起勇气，问出了这个盘旋在她心头许久的问题。她不相信仅仅是因为“所有物”那么简单。
墨渊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冰刃刮过她的皮肤。他伸出手，不是碰触她，而是猛地攥住了她之前被弩箭瞄准时，下意识按在胸口、似乎想要安抚狂跳心脏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她痛得闷哼一声。
“我说过，”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一种偏执的宣告，“你的命，是我的。”
“在我没有允许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取走——包括你自己，也包括……幽冥殿。”
他的眼神霸道而专注，仿佛在宣示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所有权。这不是保护，这是更深的禁锢。他将她与外界所有的危险隔绝开来，同时也将她牢牢地锁在了自己身边。
苏清婉手腕剧痛，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充满占有欲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恐惧、屈辱、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还有……一种奇异的、仿佛在绝境中看到唯一浮木的复杂情绪。
她垂下眼睫，没有再挣扎，也没有再追问。
有些答案，或许现在知道，并非好事。
墨渊松开了她的手腕，那里又是一圈清晰的红痕。他退后一步，恢复了那副冰冷疏离的模样。
“走吧。”他转身，不再看她，“前面的路，自己留意。我不会每次都恰好在你身边。”
苏清婉揉了揉发痛的手腕，看着他的背影，默默跟了上去。
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在布满落叶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点。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行走在古老的森林里。
阴影依旧笼罩，杀机并未远离。
但不知为何，苏清婉的心中，除了沉重之外，似乎也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坚定。
她必须变强。
必须尽快弄清楚所有的真相。
必须……在自己被这无尽的阴影彻底吞噬之前，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束光。
而眼下，这道引领她行走在刀尖之上的黑色身影，既是她最大的危险，也似乎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扭曲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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