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炮正在院子里擦拭他的弩箭,阳光落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却驱不散他周身的低气压。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那弩箭是什么稀世珍宝。
其实他什么都没看进去,脑子里全是曲蛇蛇刚才转身离开的背影,和那句冰冷的“还有事?”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他知道自己不该奢求什么,这场限时恋爱本就是偷来的,可心里的失落,却怎么也压不住。
“唐炮。”
熟悉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唐炮的动作顿住了,缓缓抬起头。
曲蛇蛇站在门口,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又有些犹豫。
唐炮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来了。是来质问自己的吗?质问他为什么趁人之危,质问他为什么配合这场荒唐的戏码?
“有事?”唐炮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只有他自己知道,手心已经开始冒汗。
曲蛇蛇走进院子,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昨天……我中了‘一日痴’,是不是?”
唐炮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是。”
“那……”曲蛇蛇的声音有些发紧,“昨天我们……”
他想问昨天他们是不是做了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脸颊瞬间红透。
唐炮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心里那点失落突然变成了刺痛。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没什么。”唐炮低下头,继续擦拭弩箭,声音有些发哑,“就是……你中了蛊,我怕你出事,陪了你一天。”
他刻意省略了那些亲密的瞬间,那些吻,那些拥抱,那些深夜的低语。他不想让曲蛇蛇觉得难堪,也不想让自己再难堪一次。
曲蛇蛇却皱起了眉。没什么?那他手腕上的红痕是怎么回事?他红肿的嘴唇是怎么回事?万花大夫暧昧的笑又是怎么回事?
“唐炮,你别骗我。”曲蛇蛇的声音提高了些,带着点怒火,“万花大夫都跟我说了!说我们逛了夜市,绑了红线,还……还睡在一起了!”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又快又急,像是怕自己多说一秒就会逃跑。
唐炮的动作彻底停住了,缓缓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怒火,有慌乱,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是错觉吗?
“是。”唐炮没有再否认,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但我没对你做什么。你中了蛊,神志不清,我只是……”
“只是什么?”曲蛇蛇打断他,步步紧逼,“只是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对你摇尾巴?只是觉得看我出丑很有意思?”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一想到自己可能抱着唐炮撒娇、说那些肉麻的话,他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唐炮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他知道曲蛇蛇骄傲,最受不了这种失控的难堪。
“我没有。”唐炮的声音沉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只是不想你出事。‘一日痴’强行压制会伤神智,我……”
“所以你就配合我演戏?”曲蛇蛇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眶更红了,“看着我像个蠢货一样对你好,你很得意是不是?”
“不是!”唐炮终于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我没有得意!我……”
他想说他也动了心,想说那些温柔不是假的,想说他比谁都希望这场梦能久一点。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在清醒的曲蛇蛇面前,这些话显得那么苍白,甚至像是在博取同情。
曲蛇蛇看着他语塞的样子,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头顶。他就知道,唐炮肯定在心里嘲笑他!嘲笑他平日里张牙舞爪,中了蛊却像只驯服的狗!
“唐炮,你真让我恶心。”曲蛇蛇的声音冷得像冰。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唐炮的心脏。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是,我恶心。”唐炮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还有难以言喻的绝望,“我不该配合你,不该对你动心,更不该……奢求不属于我的东西。”
他的话像闷雷,在曲蛇蛇耳边炸响。动心?奢求?唐炮对他……
曲蛇蛇的脑子一片混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疼得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看着唐炮苍白的脸,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痛苦和自嘲,像破碎的星辰,看得他心头一颤。
不行,不能被他骗了!他一定是在装可怜!
曲蛇蛇猛地抬起手,带着满腔的混乱和愤怒,一巴掌狠狠甩在了唐炮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在安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唐炮被打得偏过头,脸颊火辣辣地疼,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他缓缓转过头,看着曲蛇蛇。
曲蛇蛇的手还僵在半空,眼睛瞪得大大的,显然也没料到自己会真的动手。他看着唐炮脸上清晰的指印,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慌乱和……悔意。
“我……”曲蛇蛇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唐炮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一巴掌,我该得。”
他的平静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曲蛇蛇最后一丝怒火,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尴尬和无措。他再也待不下去,猛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出了院子。
直到曲蛇蛇的背影彻底消失,唐炮才缓缓靠在身后的柱子上,缓缓滑坐在地上。他抬手碰了碰被打红的脸颊,指尖传来的疼痛那么清晰,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这场偷来的一日情,最终以一巴掌收尾。
多可笑。
唐炮从怀里掏出那个小本子,翻开最新的一页,提笔写道:
“六月十三,未时,他打了我一巴掌。很疼。”
写完,他把本子紧紧攥在手里,指节泛白。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以为自己能承受梦醒的落差,却没料到会这么疼。
而另一边,曲蛇蛇冲出唐炮的院子后,一路狂奔,直到跑出帮会大门,才扶着一棵大树停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的心脏狂跳不止,脑子里全是唐炮最后那个绝望的眼神,和脸上清晰的指印。
“我怎么会打他……”曲蛇蛇喃喃自语,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手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打在唐炮脸上的触感,让他心里一阵发慌。
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生气了,气唐炮看他的笑话,气自己失控的样子,更气……更气自己心里那点莫名的动摇。
刚才唐炮说“动心”的时候,他为什么会心跳加速?为什么会觉得慌乱?
曲蛇蛇用力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他和唐炮是死对头,怎么可能有别的心思?一定是中蛊的后遗症!
“对,就是后遗症。”曲蛇蛇不停地告诉自己,可心里的慌乱却越来越强烈。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道红线勒痕还在,像个挥之不去的印记。
曲蛇蛇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回走。他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得弄清楚,自己对唐炮的感觉,到底是中蛊的残留,还是……别的什么。
他不是个胆小鬼,从来都不是。
如果真的有什么,他会查清楚。如果没有,他也得跟唐炮说清楚刚才那一巴掌的事……虽然他现在还没想好该怎么说。
曲蛇蛇的脚步渐渐坚定起来,朝着唐炮的院子走去。
这一次,他不是来质问的,而是来寻找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