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楚桓离开凤仪宫时，步伐看似沉稳，袍袖下的手却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勉强压制着胸腔内翻涌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怒火与杀意。
阳光落在他明黄色的龙袍上，反射出耀眼却冰冷的光泽，一如他此刻的眼神。
他没有乘坐龙辇，而是屏退了左右随从，只带着贴身大太监安德海，快步走向位于皇宫深处、戒备最为森严的御书房。
一路上，宫人内侍远远见到圣驾，便跪伏在地，头不敢抬，只觉得今日陛下周身的气场，比往日更加凛冽难测，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楚桓（皇帝）“传龙影卫统领，龙一”
踏入御书房后，关上沉重的殿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楚桓便沉声下令，声音如同淬了寒冰。
安德海“是，陛下”
安德海心头一凛，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躬身退下安排。
龙影卫，是直属于皇帝、隐藏在阴影中的最强力量，非涉及社稷安危或帝王性命的大事，绝不会轻易动用。
楚桓走到窗前，负手而立，望着窗外庭院中嶙峋的假山和潺潺的流水，目光毫无焦距，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女儿那奶声奶气却字字诛心的心声——甘遂、药性相克、德妃、翠容、慢性毒杀……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想起皇后日渐苍白憔悴的容颜，想起她强忍头痛却依旧温柔的笑容，想起她每次喝完药后微不可察地蹙眉……原来，那不是病情反复，那是毒药在一点点侵蚀她的生命，而下手之人，竟是平日笑语嫣然、看似与世无争的德妃，是为了那个位置吗？为了她的儿子，他的二皇子？
一股冰冷的、属于帝王的怒意，在他胸中凝聚、压缩，最终化为坚不可摧的意志，无论涉及谁，无论背后有何等盘根错节的关系，胆敢谋害中宫，其罪当诛！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御书房内，单膝跪地，头深深低下。
来人一身玄色劲装，面容普通，毫无特色，是那种扔进人海绝不会被多看第二眼的人，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沉稳如深渊。
龙一“龙一，参见陛下”
楚桓（皇帝）“起来”
楚桓转过身，目光落在龙一身上
楚桓（皇帝）“有两件事，朕要你立刻去办，动用一切必要手段，朕要最快、最确凿的结果”
龙一“请陛下吩咐”
龙一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楚桓（皇帝）“第一”
楚桓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千钧之力，
楚桓（皇帝）“立刻秘密控制德妃宫中掌事宫女翠容，以及凤仪宫小厨房所有经手皇后汤药之人，分开严密看管，不许走漏半点风声，不许任何人与他们接触”
楚桓（皇帝）“第二”
他顿了顿，眸中寒光更盛，
楚桓（皇帝）“搜查翠容的住处，以及所有可能藏匿物品的地方，给朕找出甘遂，或者任何可疑之物。同时，秘密查验太医院近日所有药材出入记录，特别是与甘遂相关的，以及……德妃宫中近期的用药记录”
他没有提及瑶儿的心声，只给出了明确的目标和嫌疑对象，这是验证，更是雷霆行动的开始。
龙一没有任何疑问，甚至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仿佛皇帝只是让他去取一杯茶般平常。
龙一“属下遵命”
他干脆利落地应下，身形一晃，便已从御书房内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御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唯有更漏滴答作响，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楚桓坐回龙椅，拿起一份奏折，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紫檀木桌面上敲击着，每一下都仿佛敲在自己的心弦上，他在等，等一个能让他彻底下定决心、挥下屠刀的证据。
凤仪宫中，皇后在皇帝离开后，强撑的精神便松懈下来，一阵阵后怕与心寒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靠在软枕上，看着在身边的地毯上，拿着一个九连环笨拙地摆弄、嘴里还咿咿呀呀不知在哼些什么的女儿，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
是瑶儿……她的女儿，在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的时候，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揭开了这骇人的真相。
楚瑶“母后，看”
楚瑶似乎终于把九连环弄开了一个，高兴地举起来，献宝似的递给皇后，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成就感。
楚瑶【嘿嘿，我果然是个小天才！虽然是因为系统刚刚悄悄提示了一下下……不过没关系，母后开心就好！】
她心里美滋滋地想道。
皇后接过那冰冷的金属环，手中觉得无比温暖，将女儿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柔软的发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皇后云氏“瑶儿真棒……”
她不敢想象，若是没有瑶儿这误打误撞、或者说冥冥之中的警示，她还会将那毒药喝下去多久？一年？半年？或许……根本撑不到那么久。
楚瑶【母后好像还是很难过的样子……】
楚瑶敏感地察觉到母亲情绪的低落，她伸出小胖手，摸了摸皇后的脸颊
楚瑶【是因为药苦吗？不怕不怕，瑶光吹吹就不苦了！】
说着，她真的撅起小嘴，对着虚空“呼呼”吹了两口气。
这稚拙的安慰，让皇后心头一酸，几乎落下泪来，将女儿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皇后云氏“嗯，母后不怕，有瑶儿在，母后什么都不怕。”
在等待中时间显得格外漫长，两个时辰后，御书房的侧门再次被无声地打开，龙一的身影去而复返，依旧是那副毫无表情的样子，手中却多了一个小小的、用普通棉布包裹的物事。
龙一“陛下”
龙一将布包双手呈上，
龙一“在翠容床榻下的暗格里，搜出此物，经随行太医初步辨认，确为甘遂粉末，凤仪宫小厨房一名负责看火的粗使宫女已招认，三日前，翠容曾以德妃娘娘关怀皇后凤体为由，亲自前来‘查看’药膳，并有短暂独自停留在药罐旁的机会”
龙一的声音平板无波，陈述着事实：
龙一“太医院记录显示，近期并无甘遂出库，但德妃宫中半月前曾以治疗‘积水肿胀’为由，领取过少量甘遂，记录在案”
证据链，闭合了。
楚桓接过那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些微量的淡黄色粉末，他不懂药理，那刺鼻的、带着一丝不详的气息，似乎印证了女儿心声里的描述。
缓缓将布包放在御案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响，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湮灭，不是疑邻盗斧，不是空穴来风，他的瑶儿所言一字不虚！
巨大的愤怒之后，是一种冰冷的、属于帝王的理智迅速回归，没有立刻发作，对龙一吩咐道：
楚桓（皇帝）“将翠容严密看管，朕要她活着，凤仪宫涉案宫人，依律严办，动静小些，今日之事，若有半分泄露，提头来见。”
龙一“是！”
龙一领命，再次无声退下。
御书房内，楚桓独自一人，看着窗外渐渐西沉的落日，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
知道了真相，验证了瑶儿的能力，那么接下来，就是如何运用这份天赐的“利器”，如何为他的皇后，讨回这笔血债。
德妃……二皇子……，他的眼神，在暮色中，变得幽深而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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