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一带来的证据和口供，如同最后一块拼图，彻底坐实了德妃的罪行，也完全验证了楚瑶那不可思议的心声能力。
最初的震怒与杀意被强行压下后，一种更为深沉、更为复杂的情绪在楚桓心中盘踞——是对瑶儿这能力的惊骇与重视，更是对如何运用和保护这能力的深思。
挥退了所有侍从，独自坐在宽大的龙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份从翠容处搜出的甘遂粉末布包，眼神幽深难测。
瑶儿能“说”出悬案真相，能“看”穿药中玄机……这能力匪夷所思，似乎并非毫无规律。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在凤仪宫，他听到了瑶儿的心声，皇后也听到了，在朝堂之上，似乎是……满朝文武都听到了？
这个发现让他心头猛地一紧，若这能力毫无限制，在任何地方、对任何人都能起效，那对瑶儿而言，无疑是置身于万丈悬崖之边。
孩童心性，如何能时刻谨言，一旦她心中所思涉及更深的宫廷隐秘、帝王心术，甚至是他这个父皇不为人知的念头，被不该听的人听了去，后果不堪设想，必须弄清这能力的边界。
霍然起身，在御书房内踱步，需要一个测试，一个安静且可控的测试。
楚桓（皇帝）“安德海”
他扬声唤道。
一直守在门外的安德海立刻躬身而入：
安德海“陛下”
楚桓（皇帝）“去凤仪宫，传朕口谕，就说朕政务已毕，想念小公主，让她过来陪朕用些点心”
楚桓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听不出丝毫异样。
安德海“是，陛下”
安德海领命而去。
约莫一刻钟后，楚瑶被乳母抱了过来，小丫头似乎刚睡醒不久，揉着大眼睛，看到楚桓，张开小胖手，含糊地喊：
楚瑶“父皇……”
楚桓心中的冷硬瞬间被这声呼唤融化了些许，亲自上前接过女儿，挥手让乳母和安德海都退到殿外候着。
御书房内只剩下父女二人，抱着女儿坐到窗边的软榻上，桌上早已摆好了几样精致的糕点和一碗温热的牛乳羹，拿起一块小巧的桂花糕，递到瑶儿嘴边，状似随意地问道：
楚桓（皇帝）“瑶儿，在母后那里玩得可好？”
楚瑶“啊呜”一口咬下糕点，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像只小仓鼠，心里美滋滋地想：
楚瑶【好呀！母后抱着我，香香的！就是药味不好闻……还好父皇把坏蛋抓住了！】
楚桓眸光微闪，他听到了，在御书房，依然能清晰地听到女儿的心声，说明范围并不仅限于朝堂和凤仪宫，不动声色的继续试探，问一些更具体、更可能触及“秘密”的问题：
楚桓（皇帝）“瑶儿喜欢王首辅吗？就是今天在朝堂上，那个白胡子老爷爷”
楚瑶正努力咀嚼，闻言歪了歪头，心想：
楚瑶【那个差点被门生坑惨的老爷爷？看着挺可怜的，不过系统说他后来没事了，还因祸得福提前致仕回乡颐养天年，写了好多诗呢。】
楚桓心中再震，连未来的事情都能“看到”？！
压下惊涛骇浪，抱着女儿起身，缓缓在御书房内走动，从东侧的书架走到西侧的博古架，再走到门口附近，同时心中不断提出各种问题，或是引导她想起朝堂、后宫的各色人等。
楚瑶的心声，始终清晰可闻，并未因位置的改变而有丝毫减弱。
难道……这能力并无距离限制，楚桓的心渐渐沉了下去，若果真如此，那风险……
安德海在门外轻声禀报：
安德海“陛下，皇后娘娘听闻小公主在此，特命人送来了公主平日惯用的银匙。”
楚桓（皇帝）“进来”
楚桓道。
一名凤仪宫的宫女低着头，捧着一个小锦盒躬身而入，恭敬地呈上，就在宫女踏入御书房内殿的那一刻，楚桓明显感觉到，怀中女儿的心声，似乎……停滞了一瞬，不，不是停滞，是内容变了。
刚才还在心里嘀咕
楚瑶【父皇今天问题好多哦】
的瑶儿，此刻的心声变成了：
楚瑶【是母后宫里的碧云姐姐，她头上的珠花新换的吗？亮晶晶的，好看！】
楚桓瞳孔微缩，立刻对那宫女道：
楚桓（皇帝）“放下吧，替朕谢过皇后。”
宫女碧云“是”
宫女碧云放下锦盒，恭敬地退了出去，自始至终未发一言，也未曾抬头。
就在她身影消失在门外的瞬间，楚瑶的心声立刻跳回了之前被打断的思绪：
楚瑶【……不过父皇问什么我就想什么呗，有牛乳羹吃就好！】
楚桓脚步猛地顿住，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
抱着瑶儿，快步走出御书房，对候在外面的安德海和乳母道：
楚桓（皇帝）“随朕去一趟宣政殿”
安德海虽心中诧异，却不敢多问，立刻命人准备软轿。
此时已是夜晚，宣政殿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值守的禁卫森严守卫，巨大的殿宇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空旷、寂静而威严。
楚桓抱着瑶儿，踏入这白日里充满权谋与纷争的殿堂，他走到丹陛之下，站定。
楚桓（皇帝）“瑶儿”
他轻声问，
楚桓（皇帝）“还记得今天在这里，那个说查不到凶手的李尚书吗？”
回到了宣政殿，楚瑶似乎被勾起了白天的记忆，心想：
楚瑶【记得呀！那个找不到凶手的刑部尚书嘛！还好我告诉他是赵四，埋在槐树底下……父皇现在应该知道了吧？我是不是又立功了？有没有奖励呀？】
这心声流畅而清晰，楚桓心中那个猜测越来越清晰，抱着瑶儿，缓缓走向殿外。
当他一只脚踏出宣政殿那高大的门槛时，他再次问道：
楚桓（皇帝）“瑶儿，那李尚书后来……”
楚瑶【牛乳羹真好吃，明天还能不能吃，父皇会不会说我吃太多……】
瑶儿的心声已经跳脱到了别处，完全没有回应他关于李尚书的问题，立刻收回脚步，退回殿内，再问：
楚桓（皇帝）“李尚书他……”
楚瑶【……不过赵四那个坏蛋，杀了人还装可怜，活该被抓！】
心声再次接上了李尚书相关的思绪。
如此反复试验几次，楚桓终于确定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瑶儿那能被他人听见的心声，并非毫无限制，其范围，似乎与“议政”、“公开场合”或特定的人群聚集有关，在朝堂（百官在场）、在凤仪宫（帝后同在，涉及后宫事务），她的心声能被特定范围内的人清晰捕捉。
在仅有他们父女二人的御书房，她的心声似乎只有他一人能听见，当有第三人（宫女碧云）进入御书房，心声内容会立刻转向无关紧要的琐事，一旦外人离开，又恢复如常。
离开宣政殿这个特定场所，关于“朝政”相关的心声便无法被有效触发和传递。
这个发现，让楚桓一直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了大半，有限制，这太好了！
这意味着，瑶儿的能力并非不可控的天灾，而是一柄可以被谨慎使用的、有着明确“剑鞘”的神兵利器，只要把握好场合与时机，就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其作用，同时将暴露的风险降到最低。
看着怀里因为被他来回抱着走动而有些困惑，正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他的女儿，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真正的笑意。
轻轻捏了捏女儿的小鼻子，
楚桓（皇帝）“瑶儿，父皇的宝贝……你真是，给了父皇好大一个惊喜，又给了父皇……好大一个安心啊”
楚瑶不明所以，看到父皇笑了，她也跟着咧开小嘴，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楚瑶【父皇笑啦！是不是同意明天还给我吃牛乳羹了？】
听着这充满童稚的期盼，楚桓朗声笑了起来，洪亮的笑声在空旷的宣政殿内回荡。
楚桓（皇帝）“好，明天还吃牛乳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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