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内殿，烛火将熄未熄，只留了两盏角落的宫灯，散发着朦胧而柔和的光晕。
白日里的药味似乎被特意燃起的安神香驱散了不少，空气中流动着一种静谧而略带压抑的气息。
皇后卸去了钗环，只着一身素白的中衣，靠坐在床头，墨黑的长发披散下来，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那双向来温婉的眸子，此刻却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后怕、愤怒，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清明。
皇帝坐在床边的绣墩上，已然换下了威严的龙袍，穿着一身玄色常服，少了几分朝堂之上的迫人气势，多了几分属于丈夫和父亲的沉凝。
握着皇后冰凉的手，将自己今日在御书房及宣政殿的发现，低声地、毫无保留地尽数告知。
楚桓（皇帝）“……情况大抵便是如此。”
楚桓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在寂静的寝殿内清晰可闻，
楚桓（皇帝）“瑶儿这能力，虽鬼神莫测，幸而非无迹可寻，于议政之殿，关乎朝局人事之心声，可达百官；于后宫之内，涉及身边亲近之人与事，你我可闻；若独处，或旁人在场却无关紧要时，其心声或仅限朕一人可听，或尽为琐碎之念，不涉机密。”
顿了顿，目光落在不远处摇篮里睡得正香的女儿身上，眼神复杂难言：
楚桓（皇帝）“此乃天佑我大楚，亦是我夫妻二人之幸，福兮祸之所倚，此事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一旦泄露，瑶儿必成众矢之的，各方势力觊觎或忌惮的对象，永无宁日。”
皇后静静地听着，指尖微微颤抖，反手握紧了皇帝的手，力道之大，几乎掐进他的皮肉里。
她消化着这远超常人想象的信息，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她的女儿，竟背负着如此奇异而沉重的命运。
皇后云氏“陛下，”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坚定，
皇后云氏“臣妾明白，瑶儿是臣妾的命，无论如何，臣妾拼死也会护她周全！”
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着皇帝，
皇后云氏“此事，绝不可再有第四人知晓，朝堂之上，百官虽能听闻，他们只会疑神疑鬼，绝难想到是瑶儿身上，只会以为是天意警示或他心通之类的玄异，我们正好可借此引导，将此事定性。”
楚桓赞赏地点了点头，他的皇后，从来都不只是深宫中的娇花，她有着不逊于任何男子的智慧与决断。
楚桓（皇帝）“梓童所言，正是朕之所想，日后朝堂，朕会借瑶儿之心声，肃清奸佞，拔擢贤能，而后宫之中……”
他眼神一冷，
楚桓（皇帝）“便要靠你替朕稳住局面，清除隐患，为瑶儿营造一个安稳的生长之地。德妃之事，绝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提到德妃，皇后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与厉芒：
皇后云氏“陛下放心，经此一遭，臣妾若再心慈手软，便不配为瑶儿之母，不配坐这中宫之位。”
顿了顿，忧心道，
皇后云氏“只是……，瑶儿年岁尚小，心性单纯，全然不知自身之能，更不懂人心险恶，日后在她面前，你我的言行，都需格外谨慎才是。”
楚桓（皇帝）“嗯”
楚桓深以为然，
楚桓（皇帝）“在她面前，朕只是父皇，你只是母后，朝政大事，后宫阴私，皆不可在她面前商议，以免被她无心‘听’去，又在不合时宜的场合‘说’出，平添风波。”
就在这时，摇篮里的楚瑶似乎睡得有些不踏实，翻了个身，小嘴咂摸了几下，含糊地梦呓了一声，帝后二人的交谈戛然而止，目光同时投向她，带着无比的紧张。
只听那小团子迷迷糊糊的心声软软地传来：
楚瑶【……牛乳羹……甜甜的……不要抢我的……】
二人同时一怔，随即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哭笑不得的放松
楚桓更是微微扬起了唇角，低声道：
楚桓（皇帝）“看来，在她心里，天大的事情，也比不上一碗牛乳羹。”
这童言无忌般的心声，如同暖流，瞬间冲散了寝殿内过于沉重紧绷的气氛。
皇后也忍不住莞尔，轻轻叹了口气，将头靠在皇帝的肩上，低声道：
皇后云氏“是啊，她什么都不懂，这才是最好的，我们做父母的，替她撑起这片天，让她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便够了。”
楚桓揽住妻子的肩膀，感受着单薄身体里传来的依赖与坚定，心中那片因今日巨变而产生的动荡与不安，渐渐沉淀下来，化为了一种沉甸甸的责任与守护的决心。
他有能洞悉世事的女儿，有聪慧坚贞的妻子，这万里江山，这至亲骨肉，都要牢牢护住。
楚桓（皇帝）“德妃那边，”
楚桓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冷静与决断，
楚桓（皇帝）“朕已有安排，她既敢对你下手，便要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明日，便会有人弹劾其父兄在任上贪墨、纵奴行凶之事，证据确凿。朕会借此，先将她的羽翼剪除，再一步步，打入深渊，至于二皇子……若他安分，朕可保他一生富贵闲散，若他有其母之野心……”
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皇后已然明白，宫廷斗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
皇后云氏“臣妾会看好瑶儿，近日尽量让她待在凤仪宫，少去外面走动。”
皇后轻声道。
楚桓（皇帝）“嗯，你费心了。”
楚桓拍了拍她的手，
楚桓（皇帝）“早些歇息吧，你的身子最要紧，汤药之事，朕已让龙影卫暗中接手，日后你的药，会由绝对可信之人经手，绝不会再出纰漏。”
烛火噼啪一声轻响，二人不再言语，只是依偎在一起，目光都落在那个承载着他们所有希望与秘密的摇篮上。
楚瑶在睡梦中，似乎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嘴角弯弯的，又咕哝了一句：
楚瑶【……父皇母后……都在……真好……】
简单的心声，没有带来任何惊世骇俗的秘密，只像最温暖的春风，轻轻拂过帝后二人紧绷的心弦，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与力量。
从这一刻起，他们不仅是夫妻，更是守护这个秘密、守护这个孩子的，最坚固的同盟。
夜，还很长，凤仪宫的这一角，因无声的盟约，显得格外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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