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是被晨露打湿裙角惊醒的。
偏殿的窗棂没关严，带着凉意的风卷着桂花香钻进来，把她从浅眠中拽出。她摸了摸发间的银簪——那是原主唯一的嫁妆，刻着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
“王妃醒了？”
尖细的嗓音从门口传来。沈知意抬头，看见昨日那个端馊粥的老嬷嬷，正扶着腰站在廊下，身后跟着两个捧着铜盆的小丫鬟。
“嬷嬷早。”她强撑着坐起身，被子滑落肩头。
嬷嬷眯眼打量她：“王妃倒睡得香。殿下昨夜咳得厉害，太医嘱咐要喝梨膏，您不去看看？”
沈知意想起昨夜萧景玄苍白的脸，心里一揪。原主记忆里，这嬷嬷是先皇后陪嫁，最是看不上将军府的庶女，此刻怕是又要寻衅。
“自然要去。”她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冰凉的青砖上，“只是这衣裳……”她扯了扯皱巴巴的喜服，“昨夜沾了粥渍，怕污了殿下眼睛。”
嬷嬷冷笑：“王妃倒金贵。奴婢这就叫人取新衣裳来。”
话音刚落，小丫鬟捧着个红漆托盘进来，上面搭着件簇新的朱红喜服。沈知意刚要接，嬷嬷却伸手按住：“且慢——”
她指尖蘸了点茶渍，在喜服前襟按出个暗褐色的印子：“王妃昨夜定是没少折腾，这衣裳都脏成这样。奴婢替您洗洗？”
沈知意盯着那片污渍，心跳漏了一拍。
原主嫁过来时，将军府只给了五两银子做嫁妆，连件像样的头面都没有。这件喜服是镇北将军府压箱底的宝贝，若真被洗坏了……
“不必了。”她突然开口，声音比昨夜稳了许多，“这衣裳是妾身唯一的体面，脏了便脏着吧。倒是嬷嬷，大清早的来寻妾身，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嬷嬷瞳孔微缩。
她本想借“弄脏嫁衣”发难，逼沈知意跪下求饶，没想到这庶女竟敢顶撞！
“你……”
“嬷嬷若是无事，”沈知意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上，“妾身去给殿下送梨膏。”
她绕过嬷嬷，径直往主屋走。
身后传来嬷嬷气急败坏的低咒：“反了！这贱蹄子反了！”
沈知意脚步没停。
她知道，这是场心理战。嬷嬷要的是她的慌乱，是她的屈服。可她偏不让对方如愿——系统说过，萧景玄的黑化值和对她的好感度挂钩，越多的“意外”，越能打乱对方的预判。
主屋的门虚掩着。
沈知意刚要推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她心一紧，推开门的瞬间，正看见萧景玄站在案前，手里捏着个摔成两半的茶盏。
“殿下！”她脱口而出。
萧景玄转身，眼底的阴鸷比昨夜更甚。他盯着她脚边的水渍，声音冷得像冰：“谁准你赤脚进来的？”
沈知意这才发现自己没穿鞋。
她低头看了看沾着泥点的脚，又看了看萧景玄腰间的玉佩——那是先皇赐的九龙佩，象征储君之位。
“回殿下，”她声音发颤，却挺直了背脊，“妾身房里没炭盆，冻得脚麻，想着殿下这里暖和……”
萧景玄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
他忽然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小心扎脚。”
沈知意愣住。
原书里，萧景玄对谁都冷若冰霜，连宫女递茶都会挑刺。可此刻，他竟弯腰捡碎瓷？
“谢、谢谢殿下。”她鬼使神差道。
萧景玄没接话。他把碎瓷片扔进炭盆，火星噼啪作响：“梨膏呢？”
沈知意这才想起正事，连忙从袖中掏出个青瓷小瓶：“太医开的，说是润肺止咳。”
萧景玄接过药瓶，指腹不经意蹭过她的手背。
“笨手笨脚。”他说，却没把药瓶扔回来。
沈知意盯着他的侧脸。
晨光透过窗纱照在他脸上，勾勒出高挺的鼻梁。他闭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竟有几分脆弱。
“殿下……”她鬼使神差开口，“昨夜咳得厉害吗？”
萧景玄猛地睁眼。
他的目光像淬了冰：“谁准你问的？”
“妾身……”沈知意慌了，“只是觉得殿下辛苦。”
“辛苦？”萧景玄冷笑，“你一个冲喜的庶女，也配说这种话？”
他摔了药瓶。
青瓷碎片溅到沈知意脚边，划破她的裙角。
“滚。”他说，“别让朕再看见你。”
沈知意攥紧帕子，退出房间时，膝盖撞在门槛上，疼得她倒抽冷气。
回到偏殿，她坐在椅子上揉着膝盖，心里却莫名松了口气。
系统面板在眼前浮现：
【目标人物黑化值：89%（-1）】
“降了！”她差点喊出声，“原来他吃软不吃硬？”
她摸了摸被划破的裙角，又想起萧景玄捡碎瓷片的动作。
或许，他不是天生的恶鬼。
午后的阳光暖了些。
沈知意蹲在廊下，借着阳光补那件被嬷嬷弄脏的喜服。针脚歪歪扭扭，可她很认真。
“王妃好兴致。”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知意手一抖，针尖扎进指尖。她抬头，看见萧景玄站在廊下，怀里抱着个紫檀木匣。
“殿下……”她慌忙藏起喜服，“您怎么来了？”
萧景玄没答话。他走近两步，把木匣放在她膝头：“昨夜的事，是朕太过分了。”
沈知意愣住。
“朕……”他别过脸，“幼时生过场大病，总爱迁怒旁人。”
沈知意盯着他的耳尖。
那处泛着薄红，不像在说谎。
“殿下不必解释。”她轻声道，“妾身知道，您心里苦。”
萧景玄猛地转头。
他的目光灼热得像团火：“你知道什么？”
“不知道。”沈知意低头补衣服，“但妾身知道，疼的时候，连猫都会躲起来舔伤口。”
萧景玄的喉结动了动。
他忽然伸手，碰了碰她渗血的指尖：“傻丫头。”
沈知意心跳如擂鼓。
这是她穿书以来，第一次听见他叫“丫头”。
系统面板疯狂跳动：
【目标人物黑化值：87%（-2）】
【好感度：15%（+3）】
沈知意抬头，看见萧景玄眼底浮起层水光。
“朕……”他声音发哑，“从未对人说过这些。”
“那便别说了。”沈知意把补好的喜服递给他，“殿下若不嫌弃，这件衣裳……给您穿？”
萧景玄接过喜服。
朱红的布料擦过他的指尖，像团跳动的火。
“好。”他说，“朕穿。”
远处传来嬷嬷的尖叫：“六皇子！您怎的跑到侧妃院子来了？”
萧景玄把喜服塞进沈知意怀里：“别让她看见。”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
沈知意抱着喜服，望着他的背影。
阳光穿过廊柱，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她忽然笑了。
这任务，好像没那么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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