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中余音

许樾然的意识被疼醒时，病房的灯还亮着。

　　他的小腹裹着渗血的纱布，每一次呼吸都扯得伤口抽搐——更可怕的是，伤口深处传来“咚咚”的心跳声，像有颗心脏在他肚子里活过来。袁见育趴在床边睡着，手里还攥着校长女儿的日记，纸页被他的手指揉得发皱。

　　林伊婷端着温水进来，看见许樾然睁着眼，赶紧坐在床边：“你醒了？我去叫医生——”

　　“不用。”许樾然抓住她的手腕，指尖凉得像冰，“我听见……鼎里的声音。”

　　“什么？”林伊婷愣住。

　　许樾然皱着眉，模仿那个声音：“你们等着……”

　　话音刚落，窗外的梧桐树突然狂风大作，树叶拍打着玻璃，发出“哗啦啦”的惨响。炽竹愿的玩具枪从桌上滚下来，“啪嗒”一声砸在地上——那是她睡前放在那里的。

　　袁见育被惊醒，揉着眼睛坐起来：“怎么了？”

　　“鼎里的邪灵没死透。”许樾然掀开被子要下床，却被林伊婷按住：“你疯了？伤口刚缝合，再动会崩开的！”

　　“崩开也得去。”许樾然盯着窗外的黑暗，“苏晚晴说‘让孩子觉醒’，她肯定留了后手。

　　源麟大学的铁门虚掩着，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许樾然走在前面，小腹的疼痛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他的肠子。他摸出碎铜铃，铃身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叮”声——这声音现在听来，竟像某种召唤。

　　“老大，你看那边！”炽竹愿指着实验楼的方向，声音发抖，“窗户里有光！”

　　实验楼的窗户里，猩红的光忽明忽暗，像颗跳动的心脏。袁见育掏出校长女儿的日记，翻到最后几页残留的字迹：“她提到过‘图书馆的地下室’，说那里有‘永生体的钥匙’。”

　　“走！”许樾然带头往图书馆跑。

　　图书馆的门是虚掩的，推开门时，一股陈腐的纸味扑面而来。黑暗中，书架间传来“沙沙”的翻书声，像有人在里面找东西。

　　“谁？”炽竹愿喊，玩具枪对准声音来源。

　　回答她的是“哗啦”一声——一本厚重的日记从书架上掉下来，砸在地上。林伊婷捡起来，翻开泛黄的纸页，瞳孔骤缩：“这是苏晚晴的实验记录！”

　　图书馆的地下室藏着个锈迹斑斑的铁门，袁见育用日记里的密码打开——门后是间满是仪器的房间，墙上挂着苏晚晴的照片，年轻时的她穿着白大褂，笑得很温柔。

　　房间中央的桌子上，摆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黑色的雾气，正缓缓蠕动，像苏晚晴的灵魂碎片。

　　“这是……她残留的灵魂？”林伊婷声音发抖。

　　“不。”袁见育摸着桌子上的笔记，“她在研究‘灵魂共生’——用亲人的灵魂喂养邪灵，让它们永远在一起。校长当年反对，她就杀了他，把自己的灵魂封进青铜鼎，等着邪灵觉醒。”

　　“那永生体是什么？”炽竹愿问。

　　“是她用自己和校长的灵魂融合而成的‘容器’。”袁见育指着玻璃罐，“只要邪灵觉醒，它就会占据某个宿主，永远存在。”

　　就在这时，玻璃罐突然裂开！

　　黑色的雾气涌出来，凝聚成苏晚晴的脸——她的眼睛是空洞的黑洞，嘴角挂着扭曲的笑：“你们……终于来了……”

　　“苏晚晴！”许樾然吼，举起碎铜铃摇晃。

　　铃声震得苏晚晴的脸扭曲，却没能驱散她：“没用的……我的灵魂碎片已经散在校园里……每个自杀的学生身上都有我的一部分……”

　　她的身影突然消散，房间里响起无数“咯咯”的笑声——是从墙壁里、地板下、书架后传来的，像无数苏晚晴的灵魂碎片在共鸣。

　　“跑！”袁见育拽着许樾然往门外冲。

　　炽竹愿殿后，玩具枪射出符纸，炸得墙壁上的雾气消散。但更多的雾气从地板下涌出来，缠上她的脚踝：“本小姐才不怕你！”她咬着牙，用符纸烧断雾气，跟着大家跑出去。

　　许樾然等人刚回到医院，就看见走廊里站着个穿校服的男生——是三个月前自杀的张浩然。他的脖子上挂着褪色的手链，眼睛里爬着蛆虫，嘴角挂着扭曲的笑：“欢迎回来……许樾然。”

　　“张浩然？”炽竹愿喊，“你不是被我老大打散了吗？！”

　　“打散的是容器。”张浩然的声音像两块石头摩擦，“苏晚晴的灵魂碎片附在我身上……我要带你们去见她。”

　　“你做梦！”许樾然扑过去，用棒球棍砸向张浩然的头。

　　张浩然的身体散成黑雾，又迅速重组，抓住许樾然的胳膊：“没用的……她的灵魂已经和校园融为一体……你们永远逃不掉……”

　　袁见育掏出铜铃，用力摇晃：“叮叮叮——”

　　铃声震得张浩然的身体冒烟，他却笑着抓住袁见育的手腕：“你以为……这能阻止我？”

　　张浩然的手腕突然裂开，流出黑色的血——里面藏着青铜鼎的碎片！

　　“啊！”袁见育惨叫，甩开他的手。

　　张浩然的身体化作黑雾，消散前留下句话：“下一个……是你，许樾然……”

　　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像催命符，许樾然攥着袁见育渗血的手腕，指节泛白。

　　青铜碎片还嵌在袁见育腹部的伤口里，表面浮着细密的黑色纹路——像苏晚晴的灵魂在蠕动。袁见育疼得额角冒冷汗，却还在笑：“学长，你摸这碎片……在发热。”

　　许樾然的指尖刚碰到碎片，一股灼流顺着血管窜进脑子里——是校长的残魂。

　　“别碰！”他猛地缩回手，却看见袁见育的瞳孔里映出苏晚晴的脸：“你们……逃不掉的……”

　　“滚！”许樾然抓起枕头砸向袁见育的脸——不是真打，是吓走那些幻觉。袁见育咳出黑血，碎片“叮”地一声掉在地上：“这东西……不属于我……”

　　林伊婷端着药碗进来，看见这幕，手一抖，药汁洒在床单上：“他……他怎么了？”

　　“苏晚晴的灵魂碎片附在他身上。”许樾然捡起碎片，指尖沾到上面的血，“她的‘共生邪灵’，在找下一个宿主。”

　　林伊婷的脸色瞬间煞白。她摸着自己的脖子，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淡黑色的印记，像被指甲掐出来的：“我……我昨晚梦到她了……她说，我是‘钥匙’……”

　　老房子的木楼梯吱呀作响，许樾然攥着青铜碎片，跟在林伊婷身后。

　　奶奶家的客厅摆着张黑白照片——年轻时的苏晚晴站在中间，旁边是穿学生装的林伊婷奶奶，两人笑得像亲姐妹。林伊婷颤抖着摸照片：“我奶奶说，苏老师是她的恩人……当年她高考落榜，是苏老师帮她找了工作……”

　　“苏晚晴为什么要选她当宿主？”炽竹愿翻着抽屉，找出本带锁的日记。

　　袁见育用青铜碎片刮开锁：“苏晚晴的灵魂碎片附着在‘有共同记忆的人’身上——你奶奶见证过她的死亡，所以你成了‘钥匙’。”

　　日记里掉出张泛黄的纸条，是苏晚晴的字迹：“阿宁，对不起，我要让你帮我完成最后一件事。”

　　“阿宁是我奶奶的小名。”林伊婷的眼泪砸在纸条上，“她当年说要去见苏老师，之后就失踪了……我以为她死了……”

　　许樾然捡起纸条，背面有行小字：“永生体需要‘爱’的滋养——阿宁对我的愧疚，会让她愿意付出一切。”

　　窗外突然刮起狂风，吹得窗帘猎猎作响。林伊婷的项链突然断裂，坠子是个小铜铃——和袁见育的爷爷的那只，一模一样。

　　“这是……”许樾然接过铜铃，指尖碰到铃身，一阵刺痛。

　　铜铃里传来苏晚晴的声音：“谢谢你们……帮我找到她……”

　　太平间的灯忽明忽暗，许樾然跟着青铜碎片的指引，走到最里面的冷藏柜前。

　　冷藏柜上贴着张标签：“苏晚晴·1998年死亡”。

　　许樾然伸手拉开柜门——里面没有尸体，只有团黑色的雾气，正缓缓凝聚成苏晚晴的脸：“你们……终于来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许樾然举起碎铜铃。

　　“我要让永生体觉醒。”苏晚晴的雾气缠上许樾然的手腕，“它是我和校长的孩子……我不能让它消失……”

　　“校长当年反对你，你就杀了他？”许樾然吼，“你根本不是爱他，是占有欲！”

　　苏晚晴的脸扭曲：“你懂什么？他答应过要和我永远在一起……可他却要毁了我的实验……”

　　雾气突然变成校长的样子——穿藏青长袍，脸上带着疲惫：“晚晴，收手吧……邪灵会吞噬你的……”

　　“闭嘴！”苏晚晴尖叫，雾气炸开，“你根本不懂我有多爱你！”

　　许樾然被震倒在地，青铜碎片从手里飞出去，嵌在冷藏柜上。碎片发出金色的光，映出苏晚晴的记忆：

　　——1998年的实验室，苏晚晴抱着永生体的胚胎，哭着对校长说：“他们要毁了我的孩子……”

　　——校长皱着眉：“晚晴，这是禁忌……”

　　——苏晚晴突然掏出手术刀，刺进校长的心脏：“那我就和你一起死……”

　　许樾然是被林伊婷的尖叫惊醒的。

　　林伊婷坐在床上，眼神空洞，嘴里念叨着：“不要……不要伤害他……”她的脖子上的黑色印记已经蔓延到脸颊，像爬满了蛆虫。

　　“苏晚晴！”许樾然扑过去，抓住林伊婷的手，“你醒醒！”

　　“滚开！”林伊婷突然尖叫，指甲掐进许樾然的胳膊，“他是我的孩子……我要保护他……”

　　袁见育掏出青铜碎片，刺进林伊婷的印记里：“用苏晚晴的灵魂碎片，逼她出来！”

　　碎片发出灼热的光，林伊婷的身体剧烈颤抖。苏晚晴的声音从她嘴里传出来：“你们……别想分开我们……”

　　“老子偏要分！”许樾然抓住林伊婷的肩膀，把自己的血滴在她额头上——校长残魂的血，带着吞噬的力量。

　　林伊婷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里涌出黑色的雾气。许樾然咬着牙，把雾气往外扯：“苏晚晴！你要是敢伤害林伊婷，老子让你魂飞魄散！”

　　雾气里传来苏晚晴的哭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爱他了……”

　　最后，雾气从林伊婷的身体里钻出来，凝聚成苏晚晴的虚影。她看着林伊婷，笑了笑：“好好活着……”然后化作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源麟大学的废墟上，许樾然抱着林伊婷，看着东方的朝阳。

　　袁见育和炽竹愿站在旁边，手里拿着苏晚晴的日记。日记最后一页写着：“我错了……爱不是占有……是放手……”

　　林伊婷醒过来，摸着自己的脖子，那里的印记已经消失了：“我……我梦到她了……她让我好好活着……”

　　许樾然笑了，把碎铜铃挂在林伊婷脖子上：“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远处，警笛声传来。林小夏跑过来，手里拿着份文件：“警方找到了苏晚晴的尸体……还有校长的……他们当年一起死在实验室里……”

　　许樾然望着废墟里的青铜鼎残片，轻声说：“他们的执念，终于结束了。”

　　炽竹愿把玩具枪举得高高的：“那当然！本小姐的符纸子弹，专克邪祟！”

　　袁见育笑着拍了拍她的头：“走了，去吃早餐——我请客。”

　　四人沿着废墟往前走，朝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风里传来淡淡的桂花香，像苏晚晴最后的话：“好好活着……”

　　而监控室里——

　　“为什么……计划不成功啊啊啊——我只是……只是想统治这个世界！有什么错！！”

　　两个小女孩坐在监控室的椅子上，她们是双胞胎，但拥有着不同的性格。

　　一个安静地诡异。

　　一个吵闹的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