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庄家的“风暴”便再次降临。
这天傍晚,庄图南在房间里刚闭上眼想小眯一会,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庄阿婆尖利的嗓音,似乎还夹杂着庄筱婷带着哭腔的辩解。
庄图南眼神一凛,立刻起身出去。
只见院子里,庄阿婆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庄筱婷的鼻子骂:“死丫头片子!让你去巷口小卖部打瓶酱油,磨磨蹭蹭半天!是不是又偷懒躲哪里玩去了?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庄筱婷吓得小脸煞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手里紧紧攥着找回来的零钱,小声分辩:“我没有……奶奶,是小卖部王阿姨找钱找慢了……”
“还敢顶嘴!”庄阿婆怒气更盛,扬起手,作势就要打下去。她身边还站着抽着旱烟、一脸漠然的庄阿爷,显然对老伴教训孙女的行为默许甚至纵容。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快如闪电,瞬间挡在了庄筱婷身前。
庄图南一手将妹妹护在身后,另一只手精准地抓住了庄阿婆即将落下的手腕。他的动作并不粗暴,却带着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量。
“奶奶,您老怎么大老远从老屋过来了,有什么事,就好好说。”庄图南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寒冰,砸在院子里,让空气瞬间降温。
庄阿婆被他抓得手腕生疼,又惊又怒:“庄图南!你反了天了!敢跟我动手?松开!”
庄图南依言松开手,但身体依旧像一堵墙一样护着妹妹。他目光平静地看向庄阿婆,又扫过一旁面无表情的庄阿爷,最后落回庄阿婆脸上。
“筱婷做错了事,自然有爸妈管教。”他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地传遍了小院,也传到了几家邻居虚掩的门后,“爷爷,奶奶,现在是新社会,不兴动手教育孩子这一套了。我的妹妹,还是我来教,不劳您二老费心了。”
他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眼神却冷冽如刀,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威严和压迫感。
庄阿婆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色厉内荏地叫道:“我是她奶奶!我教训她天经地义!你个小辈还敢拦着?超英!黄玲!你们看看你们的好儿子!”
庄超英和黄玲闻声从屋里出来。庄超英一脸为难,想上前劝解,却被庄图南一个眼神制止。
黄玲则是紧张地攥着围裙,看着挡在女儿身前、仿佛一夜之间成长为参天大树的儿子,心中百感交集,竟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上前赔罪。
庄阿爷吧嗒了一口旱烟,浑浊的眼睛盯着庄图南,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图南,你这是翅膀硬了,不把我们老家伙放在眼里了?”
庄图南转向爷爷,态度不卑不亢:“爷爷,我不是不尊重您。只是觉得,教育孩子要讲道理。筱婷没做错什么,不过是回来晚了些,问清楚原因就好,动不动就打骂,不是教育,是撒气。”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加了一句:“再说,街坊邻居都看着呢。咱们庄家,总得讲点道理,不能让人看了笑话,说你们当爷奶的,容不下一个孙女。”
这话戳中了庄阿爷爱面子的软肋。他脸色变了几变,看了看周围几家似乎若有若无投来的视线,重重地哼了一声,把烟杆往鞋底磕了磕,对庄阿婆没好气地说:“行了!吵吵什么!还不回去做饭!”
两人本来是想来黄家蹭饭的,结果庄阿婆没想到老伴不帮自己,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庄图南“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最终在庄阿爷的拉扯下,悻悻地走了。
一场风波,看似平息。
但庄图南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他今天强硬的态度,彻底撕破了那层虚伪的“孝道”面纱。以后庄家老屋那边,恐怕会更加视他们为眼中钉。
不过,他不在乎。
他转身,看着身后惊魂未定、眼眶红红的妹妹,伸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珠,语气温和下来:“没事了,筱婷。记住,以后谁再敢无缘无故打你骂你,告诉哥,哥给你做主。”
庄筱婷看着哥哥坚定的眼神,用力地点了点头。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将她牢牢包裹。
这一幕,不仅落在了庄超英和黄玲眼中,也被隔壁听到动静出来张望的宋莹看在眼里。
宋莹回到屋里,对正在看图纸的丈夫林武峰啧啧称奇:“武峰,你是没看见,刚才图南那小子,可真了不得!就那么往他妹妹身前一站,几句话把他那不讲理的奶奶和爷爷都给镇住了!那气势,啧啧,可不像个半大孩子……”
林武峰推了推眼镜,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他对庄家的情况略有耳闻,没想到那个平时看起来有些沉默内向的庄图南,竟有如此魄力。
而院子里,庄超英看着神色平静的儿子,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既觉得儿子顶撞长辈不对,又隐隐觉得,儿子做的似乎也没错。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感到无比煎熬。
黄玲则默默走过去,拉起女儿和儿子的手,紧紧握了握。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经此一事,“庄图南是个护妹狂魔”的消息,在小巷里不胫而走。很多人都在私下议论,庄家那个小子,绝不是个好惹的主。
庄图南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立威,是破局的第一步。
晚上,庄图南盘点了一下自己“小金库”的进展。几次倒卖,加上精打细算,他已经积累了十几元的“巨款”。这笔钱,在八十年代初,足够他进行下一步,更大胆的商业尝试了。
他的目光,投向了更远的地方。收音机、折叠伞、电子表……这些在南方沿海城市已经流行起来的新鲜玩意儿,在苏州还属于稀罕物,利润空间巨大。
只是,货源是个问题。本地的批发市场,显然无法满足他的需求。
一个“远征”的计划,开始在他心中萌芽。他需要更广阔的舞台,而眼下,他首先要解决的,是巩固家庭内部,并进一步扩大他的“盟友”队伍。
他想到了林栋哲的父亲,那位技术精湛、思想相对开明的林工,或许,可以从那里打开一个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