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亲

云层里忽然掠来一道素白身影，杨婵提着裙摆踉跄落地，鬓边的流苏还在因急飞而轻颤。她攥住杨戬染血的衣袖，声音里满是慌乱与难以置信：“二哥！我刚才在南天门下，看到大哥的魂影了——那道散掉的灵光，是不是大哥？他为什么会……”

话没说完，眼泪已经砸在杨戬的银甲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还记得幼时大哥杨蛟把她架在肩头摘桃的模样，记得大哥总护着她和二哥，说要做杨家最硬的靠山。可方才那道转瞬即逝的魂光，虚弱得连轮廓都快要撑不住，最后散在风里的模样，像极了燃尽的烛火。

杨戬垂眸看着妹妹泛红的眼眶，喉间滚动了一下，却没说出半句安慰的话。他抬手，指腹轻轻拭去杨婵脸颊的泪水，指尖的血痕蹭在她脸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红。“婵儿，”他的声音比南天门外的罡风还要冷，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咱们没有舅舅了。”

杨婵愣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眼神里满是茫然：“二哥，你说什么？舅舅他……他是玉皇大帝，是娘的亲哥哥啊，他怎么会……”

“亲哥哥？”杨戬低声重复，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的冷意。他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云层之上那道威严的身影，眼底的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熄灭，“从他用九霄神雷劈向我，看着大哥魂飞魄散却无动于衷的那一刻起，张友仁就再也不是咱们的舅舅了。他从来都不是。”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从前在人间，娘叫他张百忍，我们喊他舅舅；可到了天庭，他是三界之主玉皇大帝，不是杨家的亲人。大哥的魂没了，这亲，也该断了。”

杨婵怔怔地看着二哥眼底的决绝，看着他胸前还在渗血的伤口，忽然明白了什么。她捂住嘴，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风卷起她的裙摆，也卷起杨戬银甲上的血雾，两人站在南天门外的云阶上，身后是消散的亲魂，身前是冰冷的天庭，从此再无那个能称得上“舅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