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风裹着六耳猕猴消散后的余温,孙悟空望着远处的云层,声音比往常沉了许多,像是在跟唐玄说话,又像是在跟自己的过往对话:“你对俺知道多少?俺小时候第一次懂生死,作为灵明石猴,漂洋过海去西牛贺洲找仙山,路上帮一个姑娘捡橘子,却被当成妖怪打;学成归来后,打败混世魔王,跟六洞妖王结拜,以为能护着花果山,结果被地府勾魂,又被太白金星忽悠上天庭,最后玉皇大帝派兵打花果山,俺才大闹天宫讨公道。”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金箍棒上的纹路,语气里多了几分自嘲:“后来被如来骗了,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被陈玄奘救了。为了护他,打死了拦路的老虎,还把虎皮缝成了裙子,他却说俺不该杀虎——可他忘了,不杀老虎,死的就是他。俺原以为,跟着他取经,就能多做善事,让百姓平安,结果上一世,俺跟无天佛祖同归于尽,也没看到天下太平。直到最后才知道,俺从头到尾都被天竺神佛算计了,他们拿百姓的命,赌了这场西游。”
说到这儿,孙悟空转头看向唐玄,眼神里满是探究:“你又是谁?为什么总说些奇怪的话?什么原主?什么纸片人?电视、穿越、电信,这些都是什么?还有你唱的那首歌,为什么会知道俺的过往?”
唐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总不能说,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孙悟空的故事在那里被写成了书、拍成了电视。
孙悟空却没等他回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罢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当成‘异类’。俺和你们不一样,天生就该没有亲情,重来一次还是‘妖猴’,成不了他们认可的‘灵猴’,习得的本事在他们眼里也是‘妖气’,不是‘灵气’,对吗?”
他看着唐玄紧绷的侧脸,忽然话锋一转:“但你不一样,你就是唐玄,没必要被‘唐三藏’的身份绑着。等你把所有国度的通关文牒都换完了,不想成佛就不成,你想去哪里,俺就在哪里给你买座房子,江南也好,别处也罢,都随你。”
唐玄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他从没想过,孙悟空会对他说这些,会许他一个“不成佛”的未来。
“至于你说的‘纸片人’,”孙悟空的声音轻了些,带着几分了然,也带着几分怅然,“其实跟六耳差不多。看似有厉害的本事,有旁人不知道的过往,可从来没人真的懂他,也没人真的爱他,只能活在别人的定义里,像张没有心的纸片。”
这句话像根针,轻轻扎在唐玄心上。他忽然明白,孙悟空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其实比谁都清楚“被定义”的苦——六耳是“异类”,他是“妖猴”,而自己,也曾被“唐三藏”的身份困住。
“悟空……”唐玄轻声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对不起,以前我总怀疑这个世界,怀疑你,还说你是‘纸片人’……我以后不会了。”
孙悟空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往取经队伍的方向走:“走吧,天快黑了,得找地方歇脚。通关文牒还没换完,你的‘江南’,还得慢慢走。”
唐玄看着他的背影,快步跟了上去。风里的凉意渐渐散去,他心里的迷茫也慢慢清晰——不管自己来自哪里,不管这世界是不是“故事”,只要有孙悟空在,只要能一起走到最后,就算不成佛,就算只是唐玄,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