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没应声，只是伸手想拿我的手机。我下意识后退半步，结果撞到了身后堆积如山的旧书。纸页哗啦啦地翻动，夜风里那声响像一群扑棱翅膀的白鸟，四处乱窜。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我目光死死锁住她，指甲不自觉掐进掌心那道旧疤，一阵刺痛传来。
林婉儿垂着头，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搓着卫衣袖口的线头，声音轻飘得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天晚上……你看到的，其实不是全部。”她话音刚落，我整个人猛地一颤，眼前晃过一片惨白的光——那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就像医院急诊室的日光灯一样冷硬。
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又一次钻进鼻腔，还有身上那件单薄的病号服，在空调风里飘荡，像是没有重量似的。我下意识低头看自己的衣领，手指摸上去，却什么都没感觉到，空荡荡的，心里突然被挖出一个洞，凉飕飕的。
“你怎么知道这些？”我声音陡然拔高，手指紧紧攥着手机，指节泛白。
林婉儿终于抬起头看我，眼神却游移不定，像藏着什么说不出口的秘密：“因为……顾明泽见过沈鹤宸。”
我愣住了，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当时……神志不清。”她说这话时，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谁，“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我后背渐渐沁出一层冷汗，耳边嗡嗡作响，像有什么东西在耳边低鸣。那晚的画面又一点点浮现出来，医院走廊的灯光、急促的脚步声，还有——
“你真的想知道他为了你做了什么吗？”林婉儿突然提高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颤抖。
话音未落，我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上跳出一条信息。
赵宇轩发来的：
**“今晚十点，老地方见。”**
我盯着“老地方”三个字，瞳孔猛地收缩。那是樱花树下，前世我们第一次接吻的地方，那个画面现在想起来，却显得格外模糊。
“你去不了。”林婉儿伸手要抢我的手机，却被我敏捷地躲开。
“为什么？”我盯着她，声音因紧张而变得有些尖锐，“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林婉儿避开我的视线，发尾的蓝染料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色，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你知道多少？”我步步紧逼，语气里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
她咬了咬嘴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只低低说了一句：“你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我冷笑一声，嘴角微微上扬：“后悔的人是你吧。”
说完，我转身就走，鞋底踩在枯叶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身后的纸张摩擦声隐约传来，我回头一看，一张照片被风吹到栏杆边，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我走近几步，低头看清照片背面的字迹，呼吸一滞。
**“2018.6.17，沈鹤宸崩溃现场。”**
雨水冲刷过的墨迹晕染开来，像一道血泪，顺着纸面蜿蜒而下。
我盯着那张照片，心脏跳得像要冲出胸腔。背后林婉儿没有说话，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快步离开。
图书馆外的路灯昏黄，灯光洒在地上像一层油腻的水渍。我踩着枯叶穿过小路，脚步声和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像是某种无形的压迫。
赵宇轩约我在老地方见面。
我知道这一去，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但有些事，我必须弄清楚。
脚下枯叶碎裂的声音更加清晰，像踩在玻璃渣上，每一步都扎得人心生疼。
路灯忽明忽暗，树影在地上扭曲成奇怪的形状。我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它还在震动，屏幕上又跳出一条新消息。
**“别相信她说的任何话。”**
我盯着屏幕，喉咙里泛起一股铁锈味。林婉儿刚才说顾明泽见过沈鹤宸，还说他神志不清。可我记得那天晚上，我明明是独自一人在医院，周围安静得可怕。
风越刮越猛，我缩了缩脖子，加快脚步。樱花树下的阴影愈发浓重，只有树梢挂着的几盏小灯泡发出微弱的光，像个悬浮在半空的萤火虫。
走到树下，心跳快得不像话。赵宇轩还没来，地上散落着几张泛黄的试卷，被风吹得哗啦哗啦作响。
我弯腰捡起一张，发现那是沈鹤宸的数学卷子。分数很高，右下角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我忽然想起这张卷子，那是他转学后第一次考试，笑得像是解脱了一样。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我猛地转身。
沈鹤宸站在我面前，手里握着一支手电筒，光束直直照在我脸上，刺得我眯起眼睛。
“你来了。”他说，声音平静得像是预料之中。
我眨了眨眼，适应强光：“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他没回答，只是把手电筒放低。我这才看清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几乎没了血色。
“赵宇轩呢？”
“他不会来了。”沈鹤宸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害怕惊醒谁，“是我约你出来的。”
我愣住了。
“你手机收到的信息，不是他发的。”他说这句话时，目光若有若无地瞥向我的口袋，“有人想让你今晚来这里。”
我低头看向手机，刚要解锁，沈鹤宸突然伸出手：“别看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我攥紧手机，手指微微发抖：“你知道些什么？”
他沉默了几秒，低声说：“那天晚上，我不是一个人去的医院。”
我浑身一震，像是被雷击中。
“顾明泽也在。”他的声音更低了，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看见了我做的事。”
我盯着他，呼吸变得困难，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急诊室的灯光、消毒水的气味、病号服的触感，全都扑面而来。
“你为什么要删我的记忆？”我听见自己问出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沈鹤宸的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我们同时回头。
林婉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她看见沈鹤宸，脸色瞬间变了。
“你不该来。”她冲我喊，语气里透着一丝慌乱。
沈鹤宸却往前走了一步，挡在我面前。
“我已经记起来了。”他说，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地面上，“那天晚上，我做了什么，我想起来了。”
林婉儿愣住了，脸上的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
“为了她，我做了什么。”他的每个字都像是砸在地上，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林婉儿后退一步，摇摇头：“别说了……”
我看着他们，心脏跳得快要炸开，血液在耳朵里轰鸣。
沈鹤宸缓缓转过头，目光直直看向我：“苏晴，你还记得吗？那天晚上，是你求我忘掉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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