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辞的办公室在顶层，落地窗外是鳞次栉比的写字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午后的阳光，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助理将医药箱放在茶几上，识趣地退了出去，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呼吸声，安静得能听见空气流动的微响。
“坐。”顾砚辞脱下风衣，搭在沙发扶手上，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左臂的袖口已被血浸透，晕开一朵深色的花，顺着布料纹理蜿蜒，像条无声游走的蛇。
林晚星走过去，打开医药箱。碘伏、纱布、棉签摆放得整整齐齐，甚至还有支进口的镇痛凝胶，连包装都没拆过。她抽出镊子夹起棉球，蘸了点碘伏，抬头时正好撞上顾砚辞的目光——他不知何时已转过头，视线落在她捏着棉球的手上，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直接擦？”她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
“嗯。”顾砚辞靠在沙发上，微微偏过头，将手臂递得更近了些。伤口不算深，但很长，边缘还沾着细小的铁锈渣，该是被钢管上的毛刺划到的。皮肤的肌理在光线下看得清晰，那道猩红的口子横亘其上，竟有种突兀的冲击力。
碘伏碰到伤口时，顾砚辞的手臂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他没出声，喉结却轻轻滚动了一下，视线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林晚星动作顿了顿，放缓了力道，用棉签一点点清理掉那些铁锈，再用纱布轻轻按压止血。指尖偶尔擦过他温热的皮肤，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让她指尖微麻。
“没想到顾总还会打架。”她没话找话，试图打破这过分安静的氛围。印象里的商界大佬，要么是西装革履地在酒会上碰杯，要么是在会议室里唇枪舌剑，像这样动手肉搏的场面，实在超出想象。
顾砚辞笑了笑，声音比平时低哑些：“以前在国外读书时，被抢过三次包。”
林晚星挑眉：“然后呢？”
“把抢包的人打进了医院。”他转头看她，眼底带着点玩笑的意味，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她专注的侧脸，“后来就报了个格斗班，想着总不能一直被动挨打。”
纱布缠到第三圈时，她的指尖不小心压住了伤口边缘，顾砚辞闷哼一声。林晚星立刻收力，抬头道歉：“抱歉。”
“没事。”他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嘴角弯了弯，“你包扎得比护士好。”
她没接话，低头打了个利落的结。指尖绕着纱布收紧时，两人的距离极近，她能闻到他衬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一点消毒水的气息，意外地不冲突。“好了，别碰水，明天换次药。”
“谢了。”顾砚辞活动了下手臂，目光落在她沾了点碘伏的指尖上，“需要湿巾吗？”
“不用。”林晚星抽了张纸巾擦手，刚要起身，就见他拿起茶几上的U盘——那是从废弃工厂带出来的，刚才顺手放在了桌上。“这个，要不要现在看看？”
她点头：“好。”
顾砚辞打开笔记本电脑，插入U盘。文件夹里的文件比想象中多，除了苏曼丽和陆明远的转账记录，还有几份标注着“机密”的采购合同，甲方是陆明远分管的供应链公司，乙方却是家注册在开曼群岛的空壳公司，合同金额高达八位数。
“这些设备的报价，比市场价高出三成。”林晚星快速浏览着，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而且交货日期全是模糊的，明显是为了套取资金伪造的合同。”
顾砚辞端起助理刚泡好的茶，递了一杯给她。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顿了一下，他的指尖带着茶杯的温热，她的指尖还残留着纱布的粗糙感。“陆明远胆子不小，敢在陆氏的眼皮子底下玩这手。”
“更奇怪的是这个。”林晚星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需要密码。”
文件夹的名字是一串数字：20190715。林晚星试了试苏曼丽的生日、陆明远的生日，都提示密码错误。她皱起眉，这个日期会是什么？
“2019年7月15日……”顾砚辞看着屏幕，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微蹙的眉头，“那天陆氏有个重要的董事会，陆景然的父亲宣布退居二线，把总裁位传给了陆景然。”
林晚星心里一动，输入“LJR2019”（陆景然名字首字母加年份），文件夹“咔哒”一声解开了。
里面只有一个音频文件，时长不到两分钟。点开后，先是一阵嘈杂的电流声，接着传来陆景然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对话，声音年轻而急躁。
“爸说了，这笔钱必须在董事会前补上！不然被那帮老家伙知道我挪用了项目启动资金，总裁的位置就没了！”
“景然，这可是五百万！我去哪给你弄这么多？”
“我不管！你是我舅舅，你不帮我谁帮我？实在不行，就从你分管的采购款里先挪点，等我坐稳位置就还上！”
“这……这要是被发现了……”
“怕什么？出了事我担着！”
音频到这里就结束了。林晚星和顾砚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原来张启明说的“挪用公款”是真的，只是主角不是陆明远，而是陆景然。而那个被他逼着挪钱的“舅舅”，正是陆明远！
“难怪陆明远一直拿捏着陆景然，”林晚星恍然大悟，“他手里握着这个把柄。”
“也难怪苏曼丽敢那么嚣张，”顾砚辞补充道，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落在屏幕上，语气却比刚才沉了些，“她恐怕早就知道这事，才敢一边依附陆景然，一边和陆明远勾结——两边都不得罪，两边都能捞好处。”
林晚星关掉音频，靠在沙发上，只觉得一阵荒谬。陆家这潭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浑。上一世她被蒙在鼓里，以为陆景然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现在看来，不过是个靠着家族和阴谋上位的草包。
“这个音频，打算怎么处理？”顾砚辞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