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亚轩的指尖触到琴颈时,最先想起的不是三年前的雨夜,而是十七岁那个夏天——马嘉祺坐在练习室的窗边,阳光落在这把木吉他的琴身上,把“祺”字贴纸晒得微微发烫。当时他凑过去学按和弦,指尖总在同一处打滑,马嘉祺就握着他的手往下压,指腹的茧子蹭过他的皮肤,带着刚练完舞的薄汗:“慢慢来,弦要按实才会响。”
此刻巡演后台的灯光偏冷,调音师调试琴弦的金属旋钮声里,宋亚轩的指腹反复摩挲着琴颈上那道浅痕。那是去年他练扫弦时不小心磕在谱架上弄出来的,当时马嘉祺还笑他毛躁,拿出砂纸一点点把边缘磨平,说“这把琴跟我五年了,可不能让你给造坏”。他盯着那道痕,忽然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舞台上的鼓点还急,撞得肋骨发疼。
三年前的台风夜,录音棚的空调坏了,空气里飘着潮湿的热气。宋亚轩端着两杯热可可过来时,看见马嘉祺正把左耳的助听器摘下来,指尖捏着棉花轻轻擦耳后的药膏。那药膏是医生开的,说是长期戴助听器磨出来的炎症,可马嘉祺总在录歌时偷偷摘掉,说“戴久了听不清自己的声音,怕跟不上你的调”。
“又摘了?”宋亚轩把热可可放在调音台边,杯壁的热气在台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马嘉祺没回头,只是把耳机递过来,屏幕上还停留在和声轨的1分23秒:“你听这里,转音差了半拍,我总抓不准。”宋亚轩戴上耳机,马嘉祺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过来,像被风吹得晃荡的风铃,有几个音飘得厉害——他知道,那不是马嘉祺唱错了,是他的左耳又听不清高频了。
前几天他偷偷翻看过马嘉祺的病历本,最后一页写着“双耳感音神经性听力下降,左耳阈值65dB,建议尽快评估人工耳蜗手术”。他查过资料,那种手术要把电极植入耳蜗,风险不小,就算成功了,也未必能恢复对音乐的敏感度——对马嘉祺来说,不能精准分辨音符的耳朵,跟废了没两样。
“先别录了,”宋亚轩把耳机摘下来,伸手去收谱架上的乐谱,“医生说你得多休息。”手腕却被马嘉祺攥住了,他抬头,撞进对方眼底的红血丝里——那是熬了三个通宵的痕迹,像把晚霞揉碎了撒在瞳孔里。“最后一遍,”马嘉祺的声音很哑,指尖把吉他抱过来,手指按在G和弦上,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录完这首,我们……”
“嘣——”
脆响炸开时,宋亚轩下意识闭了眼。再睁开时,看见第三根弦断成两截,银色的弦尾弹在马嘉祺的手背上,划开一道细小红痕。血珠慢慢渗出来,落在琴身上,像雪地里溅了颗红豆。他慌了,转身翻抽屉找创可贴,指尖碰倒了马克杯,水流在地板上漫开,混着他的心跳声,格外吵。
“别找了。”
马嘉祺的声音很轻,宋亚轩回头,看见他盯着断弦发呆,肩膀轻轻发抖。吉他还抱在怀里,断弦松垮地搭在琴桥上,像根没力气的线。“亚轩,”马嘉祺抬起头,眼眶红得厉害,眼泪砸在琴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我好像……再也陪你唱不完这首歌了。”
那天晚上,马嘉祺是抱着这把断弦的吉他走的。宋亚轩站在录音棚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里,手里还攥着没找到的创可贴——后来那片创可贴被他夹在乐谱本里,直到现在,还留着淡淡的药味。
第二天去马嘉祺的新住处时,门没锁。客厅的窗帘拉得很严,只有一缕阳光从缝隙里漏进来,落在他们一起拼的乐高城堡上。城堡的塔尖少了一块积木,是去年宋亚轩不小心碰掉的,当时马嘉祺说“没事,等有空了再拼”,可直到现在,那块积木还躺在茶几上,旁边放着半杯没喝完的柠檬茶——是宋亚轩喜欢的低糖款,杯壁上还留着他咬过的齿痕。
卧室的衣柜空了大半,只剩一件灰色卫衣挂在衣架上。宋亚轩走过去,指尖碰了碰领口,摸到一块发硬的痕迹——那是去年冬天,他吃巧克力蛋糕时蹭上去的,当时马嘉祺笑着骂他“小馋猫”,却没舍得洗,说“留着吧,像个纪念”。书桌上的乐谱本摊开着,最后一页写着半行歌词:“如果风能带走承诺,我宁愿你……”后面的字迹被泪水晕开,墨痕糊成一片,看不清结尾。
宋亚轩把乐谱本合起来时,发现夹在里面的录音笔。按下播放键,马嘉祺的声音传出来,带着点笑意:“亚轩,今天写了段前奏,你听听喜不喜欢……”吉他声很轻,混着窗外的蝉鸣,是他们常去的那家便利店门口的声音——夏天的时候,他们总在那里买葡萄汽水,听着蝉鸣聊未来的歌。
此刻舞台灯光亮起,宋亚轩抱着这把修好了弦的吉他,指尖落在熟悉的G和弦上。台下的欢呼声像潮水涌过来,他却忽然想起马嘉祺曾趴在练习室的地板上,跟他说“等以后,我们要在鸟巢开演唱会,让三万人一起听我们写的歌”。当时他还笑马嘉祺“野心大”,现在才知道,那不是野心,是他们一起攥着的、关于“永远”的约定。
前奏响起时,宋亚轩的声音有些发颤。唱到副歌那句“永远到底有多远”时,他看见台下有粉丝举着“祺轩”的灯牌,灯牌的光晃在他眼里,像那年练习室的阳光。眼泪砸在琴身上,他想起马嘉祺说过“弦要按实才会响”,于是更用力地按着和弦,让声音传得更远——他想,马嘉祺说不定能听见,在某个有蝉鸣的地方,听见他把没唱完的歌,接着唱下去。
演出结束后,后台工作人员递来一个快递,寄件人地址是马嘉祺的老家。盒子很轻,宋亚轩拆开时,先闻到一股淡淡的枇杷香——是他去年说喜欢吃枇杷,马嘉祺记在心里的。里面放着一个录音笔,还有一张字条,字迹还是熟悉的倾斜笔锋,带着点刚学写字时的认真:
“亚轩,老家的院子里种了枇杷树,今年结了不少果,可惜你吃不到了。录音笔里是我录的蝉鸣,夏天听,就像我们还在练习室里,一起等风扇转够三圈那样。对了,那把吉他我找人修好了,第三根弦换了新的,你按的时候别太用力,省得又磨疼指尖。
我没说的那句话是,我宁愿你,能遇见比我更完整的永远。
但如果可以,我还是想陪你,把那首歌唱完。”
宋亚轩按下播放键,蝉鸣声里,混着马嘉祺轻轻的吉他声——是他们没录完的那首歌的前奏,断断续续的,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他靠在墙上,抱着吉他,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手里的字条被攥得发皱,最后那句没说出口的约定,像断了又接上的弦,在心里轻轻响着:
“马哥,我等你回来,一起唱完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