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时，第一反应是耳朵在流血。温热的液体顺着下颌滴落，在镜面上砸出细小的裂纹。
四周都是镜子。不，准确地说，是无数面镜子拼接成的迷宫。天花板、墙壁、地板，全由不同角度的镜面组成。我看到无数个自己，有的正对着我冷笑，有的低头抹泪，有的张大嘴无声尖叫。
“林夜！”
苏婉儿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我猛地转头，看见她被十几只苍白的手从镜中拽住脚踝，整个人正一点点往镜子里陷。她的桃木剑还在手里，可那些手根本不惧符咒的光芒。
“别相信它们！”她咬着牙喊，指甲深深抠进地面，“它们不是你！它们是……啊！”
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脖子。我冲过去，抬脚踹碎那片镜子。碎片飞溅，却在半空凝住不动，像被什么力量定格了一瞬，然后齐刷刷扎进我的小腿。
我跪倒在地，疼得直抽气。但更让我心口发紧的，是那些镜中的“我”开始动了。
他们同时迈步，朝我走来。
穿白衬衫的上班族林夜，手指扭曲成诡异的角度；穿病号服的林夜，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牙齿；戴面具的林夜，眼睛里淌出黑色黏液；最左边那个穿着陌生灰色卫衣的林夜——正是照片上站在我身后的那个人。
“你根本不是幸存者。”他开口说话，声音像是从地下传来，“你是漏洞。”
“闭嘴！”我抓起地上的镜片，朝着最近的镜子猛砸。镜面裂开，里面的人影却没有消失，反而咧嘴笑了：“你连第六关怎么活下来的都不记得了吧？”
“住口！”苏婉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终于挣脱了那只手，踉跄着扑到我身边。她的手腕上有道新鲜伤口，鲜血正往下滴。我伸手想拉她，却被她躲开。
“别碰我！”她喘着气，“你可能是……其中一个……”
我愣住了。那些镜像发出刺耳的笑声。
“看看吧。”穿灰卫衣的林夜摊开手，“连她都开始怀疑你了。”
“不是的。”苏婉儿摇头，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我不信你不是林夜。我不信……”
话音未落，穿白衬衫的林夜突然伸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我扑过去要拉开他，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他的身体——像穿过一团雾气。
苏婉儿的脸开始发紫。我疯了一样用拳头砸镜子，砸到指节崩裂都没停。终于，穿白衬衫的林夜消失了，但苏婉儿已经瘫坐在地上，剧烈咳嗽着。
“你没事吧？”我蹲下扶她。
她猛地推开我，背靠着镜子滑到角落，双手抱膝缩成一团。她的目光在我和那些镜像之间来回扫视，像是在辨别哪个才是真的。
穿灰卫衣的林夜又开口了：“你以为她为什么一直跟着你？因为她需要你帮她通关。她早就知道你的身份有问题，对不对？”
“闭嘴！”我怒吼，冲向他。可就在快要碰到他的一瞬间，我的身体突然被什么东西扯住。
是疯眼。
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黑眼圈深得吓人，手里攥着那枚黑色U盘。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你不是人。”他说，“你是红门的一部分。”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我心里炸开。我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疯眼继续说：“你每次遇到危险，红门都会给你提示。你能在规则中找到漏洞。因为你本身就是漏洞。”
“胡说八道！”我一拳打向他。可我的拳头穿过了他的身体，就像刚才穿过了那些镜像一样。
疯眼叹了口气：“你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你父母葬在哪里？你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是什么时候？”
我想起来了。童年、玄关、红色的门、母亲的声音……但这些记忆像蒙着一层雾，怎么也抓不住。
“别听他胡说！”苏婉儿挣扎着站起来，往我这边走。可就在她伸手要拉我的时候，一面镜子突然炸开，无数碎片朝她飞去。
我冲过去替她挡下。玻璃扎进后背时，我听见自己说：“如果我不是我……那你又是谁？”
“我是爱你的人。”她说，伸手擦掉我脸上的血迹，“不管你是第几个林夜，我都要和你一起活下去。”
这句话让我眼眶发热。可就在这时，穿灰卫衣的林夜突然从背后抱住我，冰冷的气息贴着我的耳朵：“你真的以为她爱你？她只是需要你替她挡灾。”
我挣扎着想甩开他，却发现他的手像铁钳一样扣住我的脖子。苏婉儿举起桃木剑，却在最后一刻犹豫了——她怕伤到我。
“快动手！”我嘶吼。
她闭上眼，一剑刺来。剑尖穿透镜像的同时，也划破了我的肩膀。疼痛让我清醒过来，而那个林夜终于化作黑雾消散。
疯眼的声音再次响起：“记住你的名字。否则你会彻底消失。”
我抬头看那些镜像，发现他们正在一点点变淡。苏婉儿靠在我肩上，呼吸微弱。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撑住。”我说，“等我找到出口……”
话没说完，一道熟悉的画面突然映入眼帘。一面镜子中，映出我童年的家门。玄关、木质地板、墙上的老照片……一切都那么真实。
一个童声响起：“欢迎回家，主人。”
我愣住了。苏婉儿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别进去！林夜，求你！”
我看着她，看着她眼里蓄满的泪水，心里某个地方突然软了。我轻轻掰开她的手指，低声说：“等着我。”
“不要！”她伸手想拉我，但我已经跃进了那面镜子。
镜子碎了。我在坠落中听到最后的声音，是她撕心裂肺的呼喊。
“林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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