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长安城,热浪蒸腾。未央宫中的蝉鸣声嘶力竭,仿佛在预告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萧何坐在丞相府的书房中,面前摊开着推行新税制的文书,却久久未能下笔。距离那次不欢而散的宣室殿相见已过去半月,期间他与刘邦只在朝会上遥遥相望,再无私下会面。
“相国,”属官匆匆入内,面色凝重,“关中各县传来急报,新税制推行受阻,不少豪强拒不纳税,还煽动百姓闹事。”
萧何蹙眉:“可知是何人带头?”
“多是昔日跟随陛下打天下的功臣亲族,他们声称...声称相国推行新税制是在排除异己,打压功臣。”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心头。萧何闭目片刻,再睁眼时已恢复平静:“将带头闹事者的名单整理出来,本相自会处理。”
属官退下后,萧何起身走到窗前。院中梧桐枝叶繁茂,在烈日下投下一片阴凉。他想起那日刘邦在宣室殿中的质问,心中隐隐作痛。
推行新税制确实会触动不少功臣的利益,但他一心为公,从未想过借此排除异己。然而如今看来,这番举动在旁人眼中,却成了他巩固权势的手段。
“相国,宫中来人传旨。”管家在门外通报。
萧何整理衣冠,来到前厅。来的是刘邦身边的近侍,面色肃穆。
“陛下口谕:关中税制推行不顺,百姓怨声载道,着丞相萧何即刻入宫,商议对策。”
该来的终究来了。萧何深吸一口气:“臣领旨。”
未央宫宣室殿内,气氛凝重。
萧何步入殿中时,发现除了刘邦,还有几位重臣在座——曹参、王陵、周勃,皆是开国功臣。他们见到萧何,神色各异。
“萧相国来了,”刘邦端坐御座,语气平静无波,“坐。”
萧何依言坐下,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他抬眼看向刘邦,对方却避开了他的视线。
“关中税制推行不顺,诸位爱卿有何高见?”刘邦开门见山。
曹参率先开口:“陛下,新税制虽好,但操之过急。功臣们跟随陛下打天下,如今天下初定,却要他们与平民同等纳税,难免心生怨怼。”
王陵附和:“正是。何况如今朝野间有传言,说相国推行新税制,实为排除异己,巩固权势。此等言论虽不可信,却也不可不防。”
萧何心中一沉,正欲开口辩解,却听刘邦冷冷道:
“萧相国,你可有话要说?”
这一问,看似给他辩解的机会,实则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萧何抬眼,对上刘邦深邃的目光,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场会议,本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缓缓起身,向刘邦躬身一礼:“臣推行新税制,全为充实国库,缓解民困。若陛下与诸位同僚认为不妥,臣愿一力承担后果。”
“承担?”周勃冷哼一声,“相国说得轻巧。如今关中动荡,若是激起民变,相国如何承担?”
萧何面色不变:“新税制乃利国利民之策,若有宵小借此生事,依法严惩便是。”
“好一个依法严惩!”曹参忍不住起身,“文终,你可知如今朝中多少人在弹劾你?说你专权跋扈,结党营私!就连韩信被贬,也有人说是你在陛下面前进了谗言!”
这话如同利刃,直刺萧何心口。他看向刘邦,希望对方能为他说句话,却见刘邦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深沉难辨。
“曹参!”萧何终于忍不住,声音微颤,“你我相识多年,竟也如此看我?”
曹参别过脸去:“非是我要如此看你,实在是...文终,你近日所为,确实令人心寒。”
殿中一时寂静。萧何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刘邦身上,忽然觉得无比疲惫。
原来在权力面前,多年的情谊与信任,如此不堪一击。
“陛下,”他缓缓跪下,“臣请辞丞相之位,归隐田园。”
这话一出,举座皆惊。连刘邦也微微动容:“萧何,你...”
“臣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恐难当重任。恳请陛下恩准。”
刘邦凝视他良久,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却只是淡淡道:“此事容后再议。今日先议税制之事。”
这场会议不欢而散。当其他大臣退去后,刘邦独留萧何。
“你这是在威胁朕?”待殿中只剩二人,刘邦的声音冷了下来。
萧何依然跪着:“臣不敢。”
“不敢?”刘邦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以退为进,不就是你萧何最擅长的吗?”
这话中的讽刺让萧何心中一痛。他抬头,直视刘邦:“陛下当真认为,臣是那种结党营私、排除异己的小人?”
刘邦沉 盛夏的长安城,热浪蒸腾。未央宫中的蝉鸣声嘶力竭,仿佛在预告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萧何坐在丞相府的书房中,面前摊开着推行新税制的文书,却久久未能下笔。距离那次不欢而散的宣室殿相见已过去半月,期间他与刘邦只在朝会上遥遥相望,再无私下会面。
“相国,”属官匆匆入内,面色凝重,“关中各县传来急报,新税制推行受阻,不少豪强拒不纳税,还煽动百姓闹事。”
萧何蹙眉:“可知是何人带头?”
“多是昔日跟随陛下打天下的功臣亲族,他们声称...声称相国推行新税制是在排除异己,打压功臣。”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心头。萧何闭目片刻,再睁眼时已恢复平静:“将带头闹事者的名单整理出来,本相自会处理。”
属官退下后,萧何起身走到窗前。院中梧桐枝叶繁茂,在烈日下投下一片阴凉。他想起那日刘邦在宣室殿中的质问,心中隐隐作痛。
推行新税制确实会触动不少功臣的利益,但他一心为公,从未想过借此排除异己。然而如今看来,这番举动在旁人眼中,却成了他巩固权势的手段。
“相国,宫中来人传旨。”管家在门外通报。
萧何整理衣冠,来到前厅。来的是刘邦身边的近侍,面色肃穆。
“陛下口谕:关中税制推行不顺,百姓怨声载道,着丞相萧何即刻入宫,商议对策。”
该来的终究来了。萧何深吸一口气:“臣领旨。”
未央宫宣室殿内,气氛凝重。
萧何步入殿中时,发现除了刘邦,还有几位重臣在座——曹参、王陵、周勃,皆是开国功臣。他们见到萧何,神色各异。
“萧相国来了,”刘邦端坐御座,语气平静无波,“坐。”
萧何依言坐下,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他抬眼看向刘邦,对方却避开了他的视线。
“关中税制推行不顺,诸位爱卿有何高见?”刘邦开门见山。
曹参率先开口:“陛下,新税制虽好,但操之过急。功臣们跟随陛下打天下,如今天下初定,却要他们与平民同等纳税,难免心生怨怼。”
王陵附和:“正是。何况如今朝野间有传言,说相国推行新税制,实为排除异己,巩固权势。此等言论虽不可信,却也不可不防。”
萧何心中一沉,正欲开口辩解,却听刘邦冷冷道:
“萧相国,你可有话要说?”
这一问,看似给他辩解的机会,实则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萧何抬眼,对上刘邦深邃的目光,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场会议,本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缓缓起身,向刘邦躬身一礼:“臣推行新税制,全为充实国库,缓解民困。若陛下与诸位同僚认为不妥,臣愿一力承担后果。”
“承担?”周勃冷哼一声,“相国说得轻巧。如今关中动荡,若是激起民变,相国如何承担?”
萧何面色不变:“新税制乃利国利民之策,若有宵小借此生事,依法严惩便是。”
“好一个依法严惩!”曹参忍不住起身,“文终,你可知如今朝中多少人在弹劾你?说你专权跋扈,结党营私!就连韩信被贬,也有人说是你在陛下面前进了谗言!”
这话如同利刃,直刺萧何心口。他看向刘邦,希望对方能为他说句话,却见刘邦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深沉难辨。
“曹参!”萧何终于忍不住,声音微颤,“你我相识多年,竟也如此看我?”
曹参别过脸去:“非是我要如此看你,实在是...文终,你近日所为,确实令人心寒。”
殿中一时寂静。萧何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刘邦身上,忽然觉得无比疲惫。
原来在权力面前,多年的情谊与信任,如此不堪一击。
“陛下,”他缓缓跪下,“臣请辞丞相之位,归隐田园。”
这话一出,举座皆惊。连刘邦也微微动容:“萧何,你...”
“臣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恐难当重任。恳请陛下恩准。”
刘邦凝视他良久,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却只是淡淡道:“此事容后再议。今日先议税制之事。”
这场会议不欢而散。当其他大臣退去后,刘邦独留萧何。
“你这是在威胁朕?”待殿中只剩二人,刘邦的声音冷了下来。
萧何依然跪着:“臣不敢。”
“不敢?”刘邦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以退为进,不就是你萧何最擅长的吗?”
这话中的讽刺让萧何心中一痛。他抬头,直视刘邦:“陛下当真认为,臣是那种结党营私、排除异己的小人?”
刘邦沉默片刻,忽然伸手将他扶起:“朕若认为你是那样的人,你此刻已在廷尉大牢。”
他的手温暖有力,握住萧何的手臂时,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萧何想要挣脱,却被握得更紧。
“那陛下为何...”
“为何纵容那些传言?”刘邦打断他,目光复杂,“萧何,你聪明一世,为何看不透?朕是在保护你。”
萧何怔住。
“新税制触动太多人的利益,朕若明着护你,只会让你成为众矢之的。”刘邦叹了口气,伸手轻抚他的脸颊,“这些日子冷着你,朕心中又何尝好受?”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萧何措手不及。他望着刘邦眼中的深情,几乎要相信这番话是真的。
几乎。
“那陛下密令廷尉调查臣,也是保护?”他轻声问。
刘邦的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如何得知?”
“陛下忘了,廷尉张苍,曾是臣举荐的。”
四目相对,殿中空气仿佛凝固。刘邦眼中的温柔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帝王的威严。
“既然你已知晓,朕也不瞒你。”他松开手,转身走向御座,“韩信谋反案牵涉甚广,朕必须查清朝中还有谁与他有牵连。”
“所以陛下连臣也怀疑?”
“朕是天子,”刘邦回身,目光如炬,“不能相信任何人。”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把利刃,斩断了萧何心中最后的期待。他缓缓跪下,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
“臣明白了。恳请陛下恩准臣辞官归隐。”
刘邦凝视他良久,最终疲惫地挥了挥手:“退下吧。此事,朕不会准。”
走出宣室殿时,烈日当空,萧何却觉得浑身冰凉。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与刘邦之间,只剩下君臣之分。
回到相国府,萧何独坐书房,望着案上那支玉簪出神。夕阳西下,余晖透过窗棂,为玉簪镀上一层血色。
管家匆匆入内:“相国,门外有位自称来自沛县的老者求见,说是您的故人。”
萧何蹙眉:“沛县故人?请他进来。”
不多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拄杖而入。萧何端详片刻,忽然认出来人:
“丘老?您怎么来了?”
老者颤巍巍行礼:“小人丘明,拜见相国。”
萧何急忙扶起他:“丘老不必多礼。快请坐。”这位丘明是沛县的老儒生,当年曾教导过他与刘邦读书识字。
丘明坐下后,神色凝重:“相国,小人此番前来,是有要事相告。”
“丘老请讲。”
“三日前,小人在沛县老宅整理旧物,无意中发现一批昔日书信。”丘明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其中有一封,是当年陛下写给相国的。”
萧何接过竹简,展开一看,脸色骤变。
这是当年刘邦与项羽对峙时写给他的信,信中详细交代了如何调度粮草,其中有一句:“若事不济,可焚粮仓,勿资敌用。”
这封信本身并无特别,但问题在于,竹简的背面,有人用朱砂添了一行小字:“若刘邦败,何不取而代之?”
字迹与刘邦的笔迹极为相似,几乎可以假乱真。
“这...这是伪造的!”萧何霍然起身。
丘明点头:“小人也看出这是伪造。但可怕的是,如今朝野间流传着数十封类似的书信,皆是指控相国有不臣之心。”
萧何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局,目的就是要置他于死地。
“可知是何人所为?”
丘明摇头:“小人不知。但小人听说,这些书信已经传到陛下手中。”
萧何颓然坐下,手中竹简“啪”地一声落在地上。
原来如此。原来刘邦近日的猜忌与疏远,不只是因为新税制,更是因为这些伪造的书信。
“相国,”丘明担忧地看着他,“陛下他...”
“陛下不会相信的。”萧何轻声说,不知是在安慰对方,还是在安慰自己。
送走丘明后,萧何独坐灯下,一夜未眠。
次日早朝,风云突变。
御史大夫周昌出列弹劾萧何,称其与韩信勾结,意图不轨,并当庭呈上数封“密信”。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萧何立于殿中,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有怀疑,有震惊,有幸灾乐祸。
他抬眼看向御座上的刘邦,对方正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深沉,看不出喜怒。
“萧相国,”待周昌陈述完毕,刘邦缓缓开口,“对此,你有何话说?”
萧何出列,躬身行礼:“臣无罪。”
“这些书信作何解释?”刘邦拿起一卷竹简,声音平静。
“伪造之物,不足为凭。”
周昌冷笑:“相国说伪造便是伪造?这些书信笔迹与陛下如出一辙,若非亲笔,谁能模仿得如此相像?”
萧何正要反驳,却听刘邦道:
“此事关系重大,着廷尉府彻查。在查清之前,萧相国暂留府中,不得参与朝政。”
这是软禁。萧何心中一痛,却仍维持着镇定:“臣领旨。”
退朝后,萧何回到相国府,府外已有禁军把守。管家忧心忡忡地迎上来:
“相国,这...”
“无妨,”萧何摆手,“清者自清。”
话虽如此,当他独坐书房时,心中却是一片冰凉。他不怕被诬陷,只怕刘邦真的相信了那些谎言。
夜幕降临,书房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萧何推门而出,只见一队禁军正在与府中护卫对峙。
“何事喧哗?”萧何沉声问道。
禁军队长上前行礼:“相国恕罪,奉陛下旨意,搜查相国府。”
萧何心中一沉:“可有诏书?”
队长取出一卷黄绫:“陛下手谕在此。”
萧何接过手谕,上面确实是刘邦的笔迹,命令搜查相国府,寻找与韩信往来的证据。
他闭目片刻,最终侧身让开:“请便。”
禁军涌入府中,四处搜查。萧何独坐厅中,听着外面翻箱倒柜的声音,心中最后一点希望渐渐熄灭。
不知过了多久,搜查声渐渐停息。禁军队长捧着一个小木匣来到厅中:
“相国,这是在您书房暗格中发现的。”
萧何蹙眉:“本相书房并无暗格。”
队长打开木匣,里面是数封书信,以及一块兵符。
萧何霍然起身:“这不是本相之物!”
“是否相国之物,还请相国向陛下解释。”队长语气强硬,“奉陛下旨意,请相国随我等入宫。”
这一刻,萧何明白,自己落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他看着那些“证据”,忽然笑了:
“好,本相随你们入宫。”
未央宫宣室殿内,烛火通明。刘邦独坐案前,面前摊开着那个小木匣中的“证据”。
萧何被带入殿中,依旧保持着丞相的威仪。他看向刘邦,对方也正看着他,目光复杂。
“你们都退下。”刘邦挥退左右。
殿门关上,只剩二人相对。
“这些,”刘邦指着案上的证据,“你作何解释?”
萧何平静道:“臣从未见过这些物件。”
“那它们为何会在你书房暗格中出现?”
“有人栽赃陷害。”
刘邦沉默片刻,忽然起身,走到他面前:“告诉朕,你是否真的...有过不臣之心?”
这一问,带着帝王的猜疑,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萧何望着他,忽然觉得无比疲惫:“陛下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再问?”
“朕要听你亲口说!”刘邦的声音带着怒意。
萧何缓缓跪下:“臣萧何,对陛下,对大汉,问心无愧。”
长久的沉默在殿中蔓延。烛火噼啪作响,映得两人脸上光影摇曳。
最终,刘邦长叹一声,伸手将他扶起:“朕信你。”
这三个字,重如千钧。萧何抬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刘邦。
“这些证据破绽百出,朕一看便知是伪造。”刘邦轻抚他的脸颊,“这些日子冷落你,委屈你了。”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萧何措手不及。他望着刘邦眼中的深情,几乎要沉溺其中。
“那陛下为何...”
“为何要将计就计?”刘邦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因为朕要找出幕后主使。敢陷害当朝丞相,其心可诛!”
萧何心中震动,忽然明白了刘邦的用意。原来这些日的疏远与猜忌,竟是一场戏。
“陛下...”他声音微颤,不知该说什么。
刘邦将他拥入怀中:“何,朕知你忠心。只是这帝王之路,注定孤独。有时连最信任的人,也不得不防。”
这话中的无奈与深情,让萧何心中最后一点芥蒂烟消云散。他轻轻回抱刘邦,感受着这个久违的拥抱。
“臣永远忠于陛下。”
刘邦满足地叹息,将他搂得更紧:“待朕揪出幕后黑手,必为你洗清冤屈。”
这一刻,宣室殿中的烛火格外温暖。然而萧何心中明白,经此一事,他们之间终究有了裂痕。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今日的信赖,未必能持续到明日。
但至少此刻,他仍愿意相信,这个拥他入怀的男人,心中还有一份真情。
窗外,夜色深沉。未央宫的宫灯在风中摇曳,照亮了这个权力与情感交织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