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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

他收藏了我的骨头

我发动车子,驶离市局。午后的阳光透过挡风玻璃,明晃晃的,却驱不散车厢内弥漫的冰冷。车载空调发出低沉的嗡鸣,但我还是摇下了车窗,让燥热的风灌进来,吹在脸上,试图驱散那种黏腻的恐惧感。

后视镜里,市局威严的大门逐渐远去。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逃兵,从惨烈的战场逃向一个更深的、未知的迷雾。

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方向盘,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停尸房里陈昂破碎的躯体,老李说的“解剖电刀”,以及阿昂那两条看似平常的短信。

红烧排骨。他记得我爱吃这个。

在一起这一年,他的确是个无可挑剔的恋人。记得我的口味,包容我因工作而时常失约的坏习惯,在我熬夜看卷宗时默默递上一杯温牛奶。他像一块温润的玉,细致地嵌入我充满血腥与罪恶的生活,带来一种近乎虚幻的安稳。

可现在,这块玉的背面,是否刻满了狰狞的裂痕?

车子驶入我们居住的小区。很普通的一个老小区,邻里关系淡漠,但胜在安静。我将车停在自己惯常的位置,没有立刻下车。目光投向四楼那个熟悉的窗口,米色的窗帘拉着,一切如常。

他在家。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每一步都走得很慢,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我的脚步一层层亮起,又在我身后一层层熄灭,像某种无声的倒计时。

站在家门口,我拿出钥匙,金属冰凉的触感让我指尖一颤。插进锁孔,转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门开了。

一股浓郁的食物香气扑面而来,是红烧肉混合着米饭的温热蒸汽。客厅里开着暖黄的灯,电视里播放着轻缓的音乐。阿昂系着那条深蓝色的围裙,正端着两碗米饭从厨房走出来,看到我,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回来了?正好,吃饭。”

他的神态、语气、甚至微微歪头的角度,都和我记忆中的分毫不差。灯光勾勒出他柔和的侧脸线条,鼻梁挺直,眉眼清澈。如果不是口袋里手机那条来自“陈昂”的未接来电和短信,如果不是我刚刚从那个血腥的现场回来,我几乎要以为,之前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嗯。”我低低应了一声,弯腰换鞋,借此掩饰自己翻涌的情绪。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走到餐桌前坐下。桌上摆着三菜一汤,红烧排骨色泽诱人,翠绿的炒青菜,嫩黄的蒸蛋,还有一盆紫菜蛋花汤。很家常,很温馨。

阿昂在我对面坐下,递给我筷子:“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案子不忙?”

他问得很自然,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我接过筷子,手指有些僵硬。“嗯,有点累,就先回来了。”我夹起一块排骨,放进嘴里。肉质软烂,咸甜适中,是我熟悉的味道。可此刻嚼在嘴里,却如同蜡块,难以下咽。

我必须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来试探。

“今天……接到个挺棘手的案子。”我放下筷子,看着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随口的抱怨,“西郊那边,出了个命案,死者被……弄得挺惨。”

阿昂正在夹菜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他抬起头,眉头微蹙:“命案?怎么回事?”他的眼神里有关切,有好奇,唯独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或者异样。

太镇定了。如果是他做的,这种镇定简直非人。

“具体的还在查。”我含糊地说,目光紧紧锁住他的眼睛,“死者是个男的,三十岁左右,搞摄影的。”

我说出“搞摄影的”这几个字时,死死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阿昂的脸上掠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摄影?那还挺年轻的。知道是谁吗?”

“还在确认身份。”我撒了谎,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我不能告诉他死者是陈昂,那无异于打草惊蛇。“现场……很古怪,凶手手法非常……专业。”我斟酌着用词,“切割得很整齐,像是很懂人体结构。”

阿昂放下了筷子,拿起汤勺给我舀了一碗汤,动作不疾不徐:“听起来挺吓人的。那你可要小心点,这种凶手肯定很危险。”他将汤碗推到我面前,眼神温和,带着担忧,“喝点汤,压压惊。”

他的反应天衣无缝。像一个完全置身事外的、关心恋人的普通人。

难道……真的不是他?是我多心了?停尸房的陈昂是真实的,家里的阿昂也是真实的,他们只是两个毫不相干、恰好外貌相似的人?可那通电话,那条短信,又该如何解释?

不,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一定有哪里不对。

我低头喝着汤,味同嚼蜡。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突破口。

“说起来,”我状似无意地提起,“我记得你以前好像对医学挺感兴趣的?还买过一些解剖学的书来看?”

这是事实。刚同居不久的时候,我确实在他的书架上看到过几本基础的人体解剖学图谱和外科手术入路之类的书,当时还开玩笑说他是不是想转行当医生。他当时怎么回答的?好像说是为了设计工作需要,了解人体结构能让设计更符合人体工学。

阿昂笑了笑,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是啊,那时候不是接了几个医疗器械公司的设计活嘛,就想着多了解点。不过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后来发现太枯燥,就没再深入。”

合情合理。

“那……你用刀怎么样?”我盯着他,尽量让这个问题听起来像随口的闲聊,“比如切菜,或者……处理食材什么的?”

阿昂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指了指桌上的排骨:“我刀工怎么样,你不是天天在检验吗?就普通水平呗,能把肉切开,能把菜切断,不至于切到手,就这样。”他顿了顿,眼神略带调侃地看着我,“怎么?秦大警官这是在考察我的居家技能?”

他的应对滴水不漏,甚至带着一点情侣间玩笑的亲昵。

我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干涩的笑容:“随便问问。”

一顿饭在一种看似温馨、实则暗流涌动的诡异气氛中结束。阿昂起身收拾碗筷,动作熟练自然。我坐在原地,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冷。

如果他不是凶手,那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和陈昂一模一样?为什么陈昂的手机会在他这里?或者,在他手里?

如果他真的是凶手,那他此刻的表演,堪称完美。这种冷静和伪装能力,远超常人。

我必须找到证据。就在这个家里。

“我有点累,先去洗个澡。”我站起身,走向卧室。

“好,水我已经烧好了。”阿昂在厨房应道。

走进卧室,关上门,我背靠着门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和他在一个空间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不行,不能浪费时间。

我迅速扫视着卧室。床铺整洁,衣柜关着,书桌上放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和一些设计手稿。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我的目光落在他的书架上。那几本解剖学的书还在老位置,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看起来确实很久没动过了。

我走到书桌前,他的笔记本电脑是合着的。我犹豫了一下,没有打开。以他的专业能力(如果他是凶手,那他的专业能力恐怕远超我的想象),电脑里不太可能留下明显的证据,贸然开机反而可能触发什么警报。

我的视线转向床头柜。上面放着他的手机充电器,还有一个他常用的护手霜。

手机……

我的心跳又开始加速。那个未接来电和短信,是关键。

他现在人在厨房,手机有可能带在身上,也有可能放在客厅或者其他地方。

我轻轻拧开卧室门,露出一条缝隙。厨房传来哗哗的水声和碗碟碰撞的声音,他还在洗碗。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沙发上是他的外套。我迅速摸了一遍口袋,空的。

视线扫过客厅的每个角落,最终落在电视柜旁边的一个小置物架上。他的手机,正静静地躺在那里充电。

机会!

我几乎是屏住呼吸,快步走过去,拔掉了充电线,拿起手机。

手机屏幕亮起,需要密码或者指纹。

我试了一下他的生日,不对。又试了一下我的生日,还是不对。

冷汗冒了出来。时间不多,他随时可能洗完碗出来。

我强迫自己冷静。他会用什么做密码?我们的纪念日?他常用的设计软件快捷键?还是……

一个念头闪过。陈昂的生日?

我回忆着陈昂的身份证信息,快速输入。

屏幕解锁了!

一股寒意瞬间窜上我的脊梁。他用陈昂的生日做手机密码!

我颤抖着手指,点开通话记录。最近的一条呼出记录,赫然就是今天上午,打给我的那个号码,备注名是——“风”。

而那个号码……我点开详细信息,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那就是法医老周提供的,陈昂生前使用的手机号码!

也就是说,今天上午,在陈昂已经确认死亡,尸体躺在停尸房之后,是家里的这个阿昂,用他自己的手机,拨打了陈昂生前的号码,而那个号码,不知为何,竟然接通了,并且显示在我的手机上,备注是“阿昂”!

这怎么可能?!

除非……陈昂的手机,就在阿昂手里!他用自己的手机给陈昂的手机打电话,然后陈昂的手机又打给了我?这太混乱了!

我点开短信。收件箱里很干净,除了几条广告,就是和我的对话。发件箱里,我看到了一条已发送的短信,接收方同样是陈昂的那个号码,发送时间是今天凌晨,大概发现尸体前后。

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清理干净。」

轰隆!

像是一道惊雷在脑海里炸开。

清理干净……

清理什么?现场吗?

所以,他不仅知道陈昂死了,他甚至可能参与了,或者是指示了“清理”工作?

我浑身冰凉,手指僵硬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就在这时,厨房的水声停了。

我猛地回过神,迅速将手机锁屏,放回原处,插好充电线,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退回卧室,轻轻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息。

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

“清理干净”……这三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意识。

他不仅认识陈昂,他和陈昂的死,绝对脱不了干系!

脚步声在客厅响起,他走了出来。

“洗好了?”他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依旧温和。

“嗯……马上。”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走到衣柜前,拿出换洗衣服。

走进浴室,锁上门。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镜子被水汽模糊,映出我苍白而扭曲的脸。

恐惧、困惑、背叛感……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撕裂。

阿昂,这个和我同床共枕近一年的人,这个给我做饭、对我嘘寒问暖的人,很可能是一个残忍的凶手,或者至少是凶手的同谋。

而他此刻,就在门外。

我该怎么办?

直接质问他?不,那太危险了。在没有任何实质证据,不清楚他底细和动机的情况下,摊牌无异于自杀。他能如此冷静地处理陈昂的尸体,并且在我面前完美伪装,其心理素质和危险性远超寻常罪犯。

报警?告诉老马,我的同居男友很可能与这起碎尸案有关,而且他和死者长得一模一样?这听起来就像天方夜谭。我该如何解释我知道陈昂手机密码?如何解释我私自查看他手机的行为?更重要的是,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打草惊蛇,他很可能就此消失,或者……对我不利。

我必须自己找到确凿的证据。能够直接指向他,让他无法辩驳的证据。

那个“清理干净”的短信,是一个突破口。陈昂的手机在哪里?他用来作案的凶器在哪里?沾血的衣物?或者其他能证明他出现在现场的东西?

水流声中,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制定计划。

首先,要稳住他,不能让他察觉我已经起了疑心。

其次,要寻找机会,彻底搜查这个家,以及……他可能存在的其他落脚点。

最后,要设法找到陈昂的手机,那里面一定有关键信息。

洗完澡出来,我换上家居服,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放松。阿昂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是一档轻松搞笑的综艺节目。他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低低的笑声。

这种日常的、毫无破绽的表现,让我心底的寒意更甚。

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拿起一个抱枕抱在怀里。

“今天这案子,弄得我心里有点发毛。”我主动提起话题,用一种带着后怕的语气,“现场太惨了,我干这行这么久,第一次见到这种……简直不像人干的。”

阿昂转过头,伸手揽住我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别想了,工作上的事情,下班了就尽量放下。看你脸色还是不好,要不明天请个假,在家休息一天?”

他的手掌温暖,语气带着真实的关切。

我靠在他怀里,鼻尖是他身上熟悉的、淡淡的洗衣液香味。这一刻的温情,与他可能犯下的罪行形成了最尖锐的讽刺。

“嗯,再看吧。”我含糊地应道,闭上眼睛,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这不是温存,这是侦查。我在近距离地观察他,感受他的心跳、呼吸,寻找任何一丝不自然的紧绷。

但他的心跳平稳,呼吸均匀,没有任何异常。

“阿昂,”我轻声说,像是无意识的呢喃,“我们会一直这样吗?”

他低下头,下巴轻轻蹭了蹭我的头发:“当然会。别瞎想。”

他的回答毫不犹豫,温柔而坚定。

如果不是我亲眼看到了停尸房里的陈昂,亲耳听到了老李对凶器的分析,亲手看到了他手机里那条“清理干净”的短信,我几乎要相信,这就是我想要的安稳未来。

但现在,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这个怀抱,这个家,这个看似深爱着我的人,都可能是一个精心编织的、巨大的谎言。

当晚,我失眠了。

躺在阿昂身边,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我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一动不动。身边的这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头蛰伏的猛兽,随时可能暴起,将我撕碎。

我必须比他更快,更狠。

凌晨时分,我感觉到他起身去了洗手间。等他回来重新躺下,呼吸再次变得均匀绵长后,我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像一只猫一样,无声无息地溜出了卧室。

客厅里一片漆黑。我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开始我的搜查。

书房,客厅的每一个抽屉,沙发的缝隙……我找得极其仔细,不放过任何角落。我在寻找陈昂的手机,寻找任何带有血迹或可疑痕迹的物品,寻找那可能存在的、用于分尸的专业工具。

一个小时过去了,一无所获。

家里干净得过分,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看似毫无瑕疵。

难道证据都被他“清理干净”了?

我站在客厅中央,感到一阵无力感。难道我的怀疑方向错了?

不,不可能。那条短信是铁证。

我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向了最后一个,也是我最不愿意面对的地方——厨房。

那个他每天为我做饭的地方。

我走进厨房,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光线扫过灶台、橱柜、水槽。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刀具整齐地插在刀架上,从大到小排列有序。我走过去,一把一把地仔细检查。这些都是普通的家用厨刀,刀刃上没有特殊的弧度,更不可能留下老李所说的那种高频振荡的纹路。

水槽干干净净,下水口也毫无异状。

我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个嵌入式的、带消毒功能的大烤箱上。

鬼使神差地,我打开了烤箱门。

一股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混合着清洁剂和……某种蛋白质烧焦后的怪异气味,飘了出来。

烤箱内部看起来被擦拭得很干净,金属内壁反射着手机的光。但在最里面,靠近热风口的角落缝隙里,我似乎看到了一点极其微小的、暗红色的斑点。

我的心跳骤然停止。

我凑近了些,用手机光仔细照射。

那斑点很小,颜色暗沉,几乎与黑色的金属融为一体。但它确实存在。

是血吗?

我迅速从旁边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小心翼翼地伸进去,试图擦拭那个斑点。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碰到那个斑点的瞬间——

“小风?”

阿昂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我身后响起。

平静,温和,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

我的动作瞬间僵住,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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