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

画戟泣汉

帐内烛火晃得方天画戟的寒芒忽明忽暗，我摩挲着戟杆上的缠绳——那是丁原当年亲手为我缠的，后来跟着董卓，跟着王允，我都没舍得换。世人都骂我“三姓家奴”，说我认丁原做父，又杀丁原投董卓，再杀董卓投王允，可他们忘了，我这辈子唯一跪过的，只有大汉的龙椅；唯一认的主，只有大汉的天子。

我生在五原郡，打小就凭着一身蛮力在草原上出名，后来丁原见我勇武，收我做了义子，带在身边做主簿。那时候我以为丁原就是我的天，直到我跟着他入京，看见何进被宦官所杀，少帝被劫持，才知道这乱世里，比义子情分更重的，是大汉的江山。董卓带着西凉铁骑入京，烧杀抢掠，却也把少帝从废墟里救了出来。他给我赤兔马，给我高官，不是收买我，是让我看清——丁原守的是他自己的兵权，而董卓，至少还想着保天子。我杀丁原，不是背主，是不想看着他为了争权，让刚安稳下来的洛阳再乱一次。

跟着董卓的时候，我天天守在宫门外，谁敢靠近天子半步，我就用画戟指着谁。有次袁绍的人想偷偷把天子带出宫，我追了三十里，把人杀了个干净，回来的时候，董卓拍着我的肩膀说：“奉先，有你在，天子就安全。”可后来我才知道，董卓也不是真心护着大汉，他废少帝，立献帝，是想把天子当成自己的傀儡。王允来找我，哭着说：“奉先，你是大汉的将军，不是董卓的私兵，再这样下去，大汉就真的完了。”那天夜里，我看着宫墙上“汉”字的旗帜，想了一夜——我护的是天子，不是哪个权臣。所以我杀了董卓，不是背信，是为了让献帝能真正做回大汉的皇帝。

董卓死后，王允掌权，可他比董卓更糊涂，非要把西凉兵赶尽杀绝，结果逼反了李傕、郭汜，长安大乱。我带着残兵护着献帝往洛阳逃，一路上追兵不断，我三天三夜没合眼，画戟上的血就没干过。有次献帝饿得不行，我把自己最后一块干粮给他，他拉着我的手哭：“奉先，只有你肯真心护着朕。”那一刻我就发誓，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让天子回到洛阳，回到大汉的都城。

可后来，曹操、袁绍这些人都打着“护驾”的名义来抢天子，他们嘴上喊着“匡扶汉室”，心里想的都是自己当皇帝。我带着兵跟他们打，从长安打到徐州，身边的兄弟死了一个又一个，赤兔马也瘦了一圈。有人劝我投降曹操，说跟着他能封王封侯，我笑了——我吕布这辈子，只认大汉的天子，不认什么魏王、丞相。

下邳城破那天，我被曹操的人绑在白门楼上。曹操问我降不降，我说：“我不降你，我只降大汉的天子。只要你能保献帝平安，让他重掌朝政，我吕布愿意为你带兵，哪怕战死沙场也心甘情愿。”可曹操没答应，他还是杀了我。临死前，我看着远处的皇宫方向，想起了献帝拉着我的手哭的模样，想起了我护着他逃奔的日子。我不后悔，我只是可惜，没能再为大汉多杀几个乱臣贼子。

后来有人说，献帝死后，特意让人把他的墓埋在我吕布的墓旁边，说“只有奉先，能护朕周全”。世人还是骂我“三姓家奴”，可那又如何？他们认的是权臣，是私利，而我认的，是大汉的天子，是大汉的江山。我吕布这一生，没忠于丁原，没忠于董卓，没忠于任何一个臣子，我只忠于大汉，只忠于那个拉着我的手哭的皇帝。这天下，谁都可以骂我，可大汉的天子知道，我才是大汉最大的忠臣。

烛火灭了，方天画戟的寒芒暗了下去，就像我护了一辈子的大汉，终究还是亡了。可我不后悔，至少我拼过，至少我让天子知道，这乱世里，还有人愿意为大汉，流尽最后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