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南风

椒房毒

长乐宫的烛火映着案上的鸩酒，我指尖划过酒盏冰凉的釉面，听着殿外传来的厮杀声——世人都骂我“妖后”，说我善妒、狠辣、祸乱西晋，可他们忘了，若不是这深宫容不下软弱，若不是那些宗室权臣盯着后位虎视眈眈，我贾南风，本也可以是个安稳度日的妇人。

我出身平阳贾氏，父亲是辅政大臣贾充。从小母亲郭槐就教我，在这乱世里，软弱就是死路一条。十四岁那年，我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司马衷的妃嫔。司马衷性情怯懦，智力平庸，宫里的姬妾私下嘲笑他“痴儿”，连宫女都敢对他不敬。有次一个姬妾怀了孕，我见了怒不可遏——我贾家的女儿，岂能容旁人分走太子的恩宠？我亲手提着戟，把那姬妾腹中的孩子打了下来。从那天起，宫里再没人敢小瞧我，也再没人敢在司马衷面前放肆。

太熙元年，司马炎驾崩，司马衷继位，我成了皇后。可朝堂上的权力，早就被太傅杨骏攥在手里。杨骏是太后的父亲，他把持朝政，排挤宗室，连皇帝的诏书都要经过他的手。我看着司马衷坐在龙椅上，像个提线木偶，心里又气又急——这是我丈夫的江山，岂能让外戚专权？我暗中联络汝南王司马亮、楚王司马玮，让他们带兵入京，杀了杨骏，废了杨太后。那天宫门外的血，染红了青砖，我站在椒房殿里，听着士兵的禀报，知道自己再也回不了头了。

后来司马亮和卫瓘想夺兵权，我又让司马玮杀了他们，随后再以“擅杀大臣”的罪名，处死司马玮。这连环计走下来，满朝文武都怕了我，朝政终于落到了我手里。有人骂我“牝鸡司晨”，说我一个妇人不该干预朝政，可他们忘了，若不是我，司马衷早就被权臣架空，西晋的江山说不定早就乱了。我重用张华、裴頠这些有才干的大臣，让他们整顿吏治、安抚百姓，那几年，西晋还算安稳——可这些功绩，都被后来的“八王之乱”掩盖了。

我知道自己长得不漂亮，也知道司马衷对我只有敬畏，没有爱意。所以我私下找了些容貌俊美的男子入宫，陪我解闷。有人把这事捅到朝堂上，说我“秽乱宫闱”，我毫不畏惧——我是皇后，我想要的，凭什么不能要？那些宗室王爷们三妻四妾，荒淫无道，凭什么只许他们快活，不许我寻点乐子？

永康元年，赵王司马伦等人发动政变，带兵冲进宫来。我看着那些士兵拿着刀对准我，突然笑了——我贾南风这辈子，斗倒了外戚，压服了宗室，把持朝政十几年，就算死，也比那些庸庸碌碌的妇人强。司马伦给我递来鸩酒，我接过酒盏，没有丝毫犹豫，一饮而尽。

临死前，我想起了十四岁那年，母亲送我入宫时说的话：“南风，在宫里，要么掌权，要么死。”我做到了前者，也迎来了后者。世人会把“八王之乱”的罪责都推到我身上，会把我写成祸国殃民的妖后，可我不在乎。我贾南风，从来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我只是在这吃人的深宫里，凭着自己的狠辣，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烛火灭了，殿外的厮杀声渐渐远去。我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平阳贾氏的庭院，那年我还是个小姑娘，在树下追着蝴蝶跑，阳光洒在身上，暖得让人不想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