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艳骨:妲己的悲鸣与真相
鹿台的烈焰卷着浓烟,呛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手中那枚帝辛亲赐的凤簪,早已被汗水浸得发潮。世人都骂我是“亡国妖姬”,说我用美色媚惑帝辛、搅乱朝纲,把大商六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可他们从未想过——我不过是苏部落献给帝王的一件“贡品”,连自己的生死都由不得自己,何时有了左右天下兴亡的本事?一个国家的覆灭,从来都是朝堂腐朽、贵族背叛、时势变迁的结果,凭什么要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一个女子身上?
我出身苏部落时,不过是个爱跟着母亲在田间采桑的普通女子,听着部落长老讲商王的故事,从没想过自己会和“帝王”“朝堂”扯上关系。直到东夷的铁蹄踏进部落,男人们战死,女人和孩子被掳走,父亲为了保住最后一点族人,只能把我梳妆成最体面的模样,塞进献给商王的马车。离开部落那天,母亲追着马车哭,我扒着车窗喊“娘,我会回来的”,可我心里清楚,这一去,大概率是再也回不来了。我以为入宫后,要么是在深宫角落里孤独终老,要么是不小心触怒帝王丢了性命,却没料到,等待我的是“祸国妖姬”的骂名。
初见帝辛时,他穿着玄色王袍,站在朝歌宫殿的丹陛上,眼神锐利却不凶狠。见我吓得浑身发抖,他没有像其他贵族那样呵斥,反而让宫人给我递上一杯热汤,轻声说“不必怕,在我这里,无人敢欺你”。后来我才知道,他刚下了一道震动朝野的旨意——废除延续千年的活人殉葬。那天我路过宗庙,远远看见王叔比干带着一群白发贵族跪在宫门外,声嘶力竭地喊“祖制不可违!废殉葬就是不敬先祖,大商要亡了!”帝辛站在台阶上,背影孤孤单单,却始终没松口。我躲在柱子后,看着他被众人围攻却不肯妥协的模样,忽然觉得,这个被后世骂作“纣王”的帝王,其实比很多人都有勇气。
日子久了,我渐渐看清了大商的困境:贵族们垄断着官职和土地,把平民当作会说话的工具,连帝辛想提拔一个有才干的平民费仲,都被比干骂作“违背祖制”;东夷虽被平定,边境却仍不安稳,可微子启等贵族却偷偷克扣军饷,让士兵们在寒冬里穿着单衣守城;朝堂上,一半人想着如何保住自己的封地,一半人想着如何投靠周人,真正为大商着想的,只有帝辛一个。有天夜里,帝辛对着地图叹气,我为他披上外衣,他忽然说“妲己,你说我是不是太固执了?”我摇摇头,告诉他“陛下是为了百姓,固执也没错”——可这话传到贵族耳朵里,却成了“妲己媚主,怂恿帝王违背祖制”。
他们说我“建酒池肉林,荒淫无度”,可他们不知道,那所谓的“酒池”,是帝辛犒劳平定东夷归来将士的宴席。将士们在外打了三年仗,有的断了胳膊,有的瞎了眼睛,回来时连件完整的铠甲都没有。帝辛看着心疼,便让人把美酒倒进池里,把烤肉挂在树上,让将士们不用拘礼,放开吃喝。我陪着他站在高台上,看将士们举着酒碗欢呼,他轻声说“这些人,是大商的脊梁”——可就是这样一场体恤将士的庆功宴,到了贵族嘴里,却成了我们“荒淫”的罪证。他们宁愿相信谣言,也不愿承认帝辛对士兵的好,更不愿承认,自己才是那个不管将士死活、只知享乐的人。
后来,周人开始攻打大商,比干、微子启不仅不帮忙,反而偷偷给周人送军情。有次我偶然发现微子启和周人使者密谈,急忙把这事告诉帝辛,他看着我递过去的密信,手都在抖,却只是说“他是我的兄长,怎么会背叛我?”直到周军渡过孟津,兵临朝歌城下,微子启打开城门投降,帝辛才终于明白,自己一直信任的亲人,早已成了背叛大商的罪人。可这时,贵族们却把所有责任推到我身上,说“都是因为妲己这个妖姬,才让大王昏庸,让大商亡国”——他们忘了自己克扣军饷、背叛国家的事,只记得把“祸水”的帽子扣在我头上。
鹿台的火越来越大,帝辛握着我的手,说“委屈你了,若有来生,别再入帝王家”。我笑着摇头,眼泪却忍不住掉下来——我不委屈自己的结局,只委屈这世道的不公。一个国家的灭亡,是贵族的贪婪、朝臣的背叛、时势的变迁造成的,凭什么要让一个女子来背负所有骂名?我从未左右过帝辛的决策,从未害过一个忠良,甚至从未想过要干涉朝政,可到头来,却成了大商亡国的“罪魁祸首”。
烈焰将我吞噬的瞬间,我仿佛又看到了苏部落的桑田,母亲在田间喊我回家吃饭。若能重来,我宁愿做一个普通的部落女子,在桑田里度过一生,也不愿再踏入这吃人的帝王家,做一个被人唾骂千年的“妖姬”。只是这世上,没有重来的机会,我的冤屈,只能随着朝歌的灰烬,埋在地下,再也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