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踏碎晨雾时，苏清欢正蹲在路边的溪流旁洗脸。黄芩粉在脸上敷了一夜，沾着灰尘，早已没了最初的暗沉效果，露出几分江南女子特有的白皙。她刚掬起一捧清水，就听见商队队长李大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兄弟，快些收拾，再走半个时辰，就能到前面的驿站歇脚了。”
苏清欢连忙应了声，用帕子擦干脸，又从包袱里摸出一点黄芩粉，就着溪水重新调了些糊，往脸颊和嘴唇上轻抹——她不敢松懈，只要还没到北境军营，这身“男装”就不能露馅。
等她回到商队时，伙计们已经收拾好了行囊，正牵着骡马准备出发。昨晚那几个巡夜的兵丁早就没了踪影，想来只是例行巡查，没什么大事。苏清欢松了口气，跟着众人上了路。
清晨的官道上很安静，只有骡马的蹄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苏清欢走在商队中间，背着包袱，尽量让自己的步伐看起来沉稳些——她毕竟是女子，力气比不得常年赶路的伙计，走了没一会儿，就觉得后背发沉，额角也渗出了细汗。
李大哥看她走得吃力，从骡马上解下一个空的布口袋，递到她手里：“把你的小包袱放这里面，挂在骡马身上，能省点劲。”
苏清欢连忙道谢，将自己的包袱放进布口袋里——那里面装着银针、药膏和药方，还有她唯一的女装，是万万不能丢的。她特意将布口袋系得紧了些，又摸了摸怀里的《青囊秘要》，确认医书还在，才放下心来。
一行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官道忽然变得崎岖起来，路边的杂草也渐渐多了。苏清欢正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忽然听见前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紧接着是“哎呦”一声痛呼。
“怎么了？”李大哥快步走过去，苏清欢也跟着上前，只见商队里年纪最大的王老丈正捂着脚坐在地上，脸色发白，额头上满是冷汗。他的布鞋已经被血浸湿，露出的脚踝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不断往外渗血，旁边还掉着一块生锈的马蹄铁——想来是不小心踩在了路边的废马蹄铁上，被划开了口子。
“老丈，您别动！”苏清欢下意识地蹲下身，伸手想去查看伤口，刚碰到王老丈的裤脚，就想起自己现在是“男子”，连忙收回手，对着李大哥说，“李大哥，老丈的伤口太深了，得赶紧止血，不然会感染的。”
李大哥皱着眉，蹲下身看了看伤口，又看了看四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去哪里找药？再说我们带的都是货物，也没备着止血的药啊。”
伙计们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出主意，有的说“用布条勒紧伤口”，有的说“找点草药敷上”，可谁也不知道哪种草药能止血，更不敢随便动手——万一弄不好，伤口感染了，王老丈这条腿可能就保不住了。
王老丈疼得脸色越来越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摆了摆手，声音虚弱：“算了……你们别管我了，先赶路吧，别耽误了行程……”
“那怎么行！”苏清欢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急，带着几分女子的脆嫩，连忙压低声音，“老丈，您别担心，我……我会点医术，能帮您处理伤口。”
众人一听，都惊讶地看向她。李大哥皱了皱眉：“小兄弟，你还会医术？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老丈的伤口这么深，要是处理不好……”
“李大哥，我知道轻重，”苏清欢语气坚定，从怀里摸出自己的小包袱——她刚才没把这个包袱挂在骡马上，里面装着她常用的银针和急救药膏，“我这里有止血的药膏和银针，先帮老丈止了血，等到了驿站，再找大夫仔细看看。”
李大哥看着她手里的小包袱，又看了看王老丈痛苦的样子，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那你试试，要是不行，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苏清欢立刻蹲下身，先将王老丈的布鞋脱下来，又小心翼翼地卷起他的裤腿——伤口在脚踝处，约莫有两寸长，边缘参差不齐，还沾着泥土和铁锈，看起来很吓人。她从包袱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蘸了点随身携带的清水，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泥土，动作轻柔又麻利。
接着，她拿出银针，在火上烤了烤——这是师父教她的消毒方法，虽然简单，却能减少感染的风险。她捏着银针，找准王老丈脚踝处的几个穴位，快速扎了下去。
“老丈，您忍忍，很快就好。”苏清欢轻声说。
王老丈点了点头，起初还觉得有些疼，可没过一会儿，伤口处的疼痛感就减轻了不少，连呼吸都顺畅了些。他惊讶地看着苏清欢：“小兄弟，你这针……还真管用啊！”
苏清欢笑了笑，没多说什么，从包袱里拿出那罐急救药膏——这药膏是她用三七、当归、血竭等药材熬制的，止血效果极好，之前在村里救过好几个被划伤的孩童。她用干净的竹片挑了一点药膏，轻轻敷在王老丈的伤口上，又拿出一块干净的布条，小心翼翼地将伤口包扎好。
“好了，”苏清欢站起身，对着王老丈说，“这药膏能止血，还能防感染，您暂时别走动，等到了驿站，再让大夫看看要不要缝针。”
王老丈连忙道谢，眼里满是感激：“小兄弟，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这老骨头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伙计们也纷纷夸赞苏清欢：“没想到小兄弟年纪不大，医术这么好！”“可不是嘛，刚才我还担心老丈的腿呢，现在一看，好多了！”
李大哥看着苏清欢，眼神里多了几分欣赏：“小兄弟，你这医术是跟谁学的？这么厉害。”
苏清欢心里一动，想起师父，语气软了些：“是跟我师父学的，我师父是个老大夫，教了我一些粗浅的医术，没想到今天能用上。”
李大哥点了点头，没再多问，转身对伙计们说：“来两个人，把老丈扶到骡马上去，我们赶紧去前面的驿站。”
两个伙计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王老丈扶到一匹空的骡马上。苏清欢帮着收拾好包袱，跟着众人继续赶路。
路上，王老丈坐在骡马上，时不时跟苏清欢说话，问她是哪里人，要去北境做什么。苏清欢依旧用之前的说辞——“兄长在靖王军营当差，送药材过去”，王老丈也没怀疑，只是叮嘱她：“靖王军营规矩大，你到了那里，一定要谨言慎行，别惹麻烦。”
苏清欢点头应下，心里却越发没底——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进入军营，更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青囊秘要》和师父。
一行人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了驿站的影子。驿站建在官道旁，是一座两层的青砖瓦房，门口挂着“迎客驿”的招牌，看起来还算热闹。
李大哥松了口气：“终于到了！我们先在这里歇脚，吃点东西，再给老丈找个大夫看看。”
众人纷纷点头，牵着骡马朝着驿站走去。苏清欢跟在后面，刚走到驿站门口，就看见几个穿着兵服的人从驿站里走出来，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校尉，脸上带着几分威严，正对着驿站老板说着什么。
苏清欢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压低了帽檐，往伙计们身后躲了躲——她最怕遇到兵丁，万一被盘查，她的身份很可能会暴露。
可偏偏那校尉的目光扫过商队，最后落在了苏清欢身上。他皱了皱眉，朝着商队走过来，指着苏清欢，对李大哥说：“这个小伙子，过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苏清欢的心猛地一跳，手心瞬间冒出了汗。她看着校尉越来越近的身影，脑子里一片空白——校尉为什么要找她？是看出了什么破绽吗？她该怎么应对？
李大哥也看出了苏清欢的紧张，连忙上前一步，对着校尉抱了抱拳：“这位大人，不知您有什么事？我这小兄弟年纪小，不懂事，要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您多担待。”
校尉看了李大哥一眼，又看向苏清欢，语气严肃：“我没问你，我问他。小伙子，你是哪里人？要去北境做什么？”
苏清欢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紧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回……回大人，我是中原人，要去靖王军营找我兄长，他在军营里当差，我给她送些药材过去。”
校尉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又看了看她手里的包袱，忽然伸出手：“把你的包袱打开，我要检查。”
苏清欢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包袱里有她的银针、药膏，还有那半卷《青囊秘要》，若是被检查，会不会暴露什么？她攥紧了包袱带，迟迟没有动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他检查包袱。
可校尉的眼神越来越严厉，周围的伙计们也都紧张地看着她，苏清欢知道，她躲不过去了。她咬了咬下唇，慢慢松开了包袱带，心里却在快速思考：若是被发现了异常，她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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