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边墙关卡，风沙似乎更烈了些。风裹着沙砾打在脸上，像细小的针在扎，苏清欢不得不把布帽的帽檐压得更低，连耳朵都藏进衣领里。她跟着商队走在土路上，脚下的黄土被往来的马蹄踏得紧实，偶尔能看到路边散落的枯草，在风中打着旋儿，显得格外萧瑟。
“前面就是北境的边城了，”李大哥指着前方隐约露出的土黄色城墙，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飘，“我们商队要去城西的货栈卸货，你要是想找靖王军营，到了城里可以先找家客栈落脚，再慢慢打听。”
苏清欢点点头，心里盘算着——到了城里，她得先找个地方把脸上的黄芩粉重新补一补，刚才在关卡被风沙吹得脱了不少，万一被人看出破绽就麻烦了。另外，她还得想办法弄一份能靠近军营的“身份”，总不能一直顶着“送药小弟”的名头瞎晃。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边城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这是一座典型的北境小城，城墙是用黄土夯的，不高却很厚实，城门口站着两个守城的士兵，正懒洋洋地查看着进出的人。比起刚才的边墙关卡，这里的盘查显然松了不少。
商队顺利进了城，城里的街道不宽，两旁大多是土坯房，屋顶上盖着茅草，偶尔能看到几家挂着“酒肆”“客栈”招牌的铺子，门口围着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汉子，大声说着话，倒有几分热闹。
“前面那家‘悦来客栈’不错，价格便宜，还干净，”李大哥指着街角一家挂着蓝布幌子的客栈，对苏清欢说，“你要是不嫌弃，就去那里住下吧。我们卸完货，可能要在城里待两天，要是有什么事，你可以去城西的‘兴盛货栈’找我。”
苏清欢连忙道谢：“谢谢李大哥，这段时间麻烦你了。等我找到兄长，一定好好报答你。”
李大哥笑了笑，摆了摆手：“报答就不必了，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不容易，自己多保重就好。记住，在北境别太相信陌生人，凡事多留个心眼。”
跟商队告别后，苏清欢背着包袱，朝着“悦来客栈”走去。客栈的门是用木头做的，有些破旧，推开门时发出“吱呀”的声响。大堂里人不多，只有两桌客人在喝酒，柜台后面坐着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掌柜，正拨着算盘。
“掌柜的，还有空房吗？”苏清欢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个男子。
掌柜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有，楼上还有一间单人房，三十文钱一晚，要住吗？”
“要住，”苏清欢从怀里摸出三十文钱，放在柜台上，“麻烦掌柜的，给我一壶热水，再拿一盆清水。”
掌柜收了钱，扔给她一把铜钥匙：“二楼最里面那间，热水和清水我让伙计给你送上去。”
苏清欢接过钥匙，提着包袱上了楼。房间不大，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墙角还有一个破旧的衣柜，不过还算干净。她把包袱放在桌子上，刚坐下，伙计就端着热水和清水走了进来，放下东西就转身离开了。
苏清欢关上门，反锁好，才松了口气。她走到桌子前，倒了点热水，又从包袱里拿出黄芩粉，就着清水重新调了些糊，对着铜镜仔细地抹在脸上和嘴唇上——这次她抹得厚了些，确保能遮住原本的肤色。
接着，她打开包袱，检查了一遍里面的东西：银针、药膏、药方都在，那半卷《青囊秘要》也好好地放在包袱最底层，用锦缎裹着，没受一点损伤。她把医书拿出来，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字迹，心里默念：师父，我已经到北境了，很快就能找到军营，找到你了。
休息了约莫半个时辰，苏清欢觉得精神好了些。她换上一件更耐磨的短打，又把银针和一小罐急救药膏藏在身上——万一遇到什么事，也能有个防备。接着，她戴上布帽，压低帽檐，打开门，悄悄地走了出去。
她打算先去城里的药铺打听一下——药铺的人经常给军营送药，说不定能知道些关于靖王军营的消息，比如军营的具体位置、什么时候招人、送药需要什么手续。
城里的药铺不多，苏清欢沿着街道慢慢走，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在街角看到一家挂着“仁心药铺”招牌的铺子。她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药铺里弥漫着浓郁的草药香气，柜台后面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正低着头抓药。旁边站着一个年轻的伙计，正在整理药材。
“请问，这里能抓药吗？”苏清欢走上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自然些。
老大夫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能，要抓什么药？”
“我……我想抓点治疗风寒的药，”苏清欢随口编了个理由，“我刚到北境，有点不适应这里的气候，总觉得冷。”
老大夫点了点头，开始低头抓药。苏清欢趁机打量着药铺，看到柜台后面的墙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承接军营药材供应”，心里一动——看来这家药铺真的给军营送药。
“老大夫，”苏清欢装作不经意地问，“我看您这药铺还承接军营的药材供应，想必和靖王军营很熟吧？我有个兄长在军营里当差，我这次来是给他送药的，可我不知道军营的具体位置，您能告诉我吗？”
老大夫抓药的手顿了顿，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你兄长在军营里当什么差？叫什么名字？”
苏清欢心里一紧，她哪知道什么兄长的名字和职位？只能含糊地说：“我兄长只是个普通的士兵，名字叫……叫苏二，我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哪个营，只知道他在靖王军营里。”
老大夫皱了皱眉，显然不太相信：“靖王军营那么大，士兵成千上万，你连他在哪个营都不知道，怎么找？再说，最近军营查得严，不是谁都能随便进去的，就算你找到了军营门口，没有令牌，也进不去。”
“那……那送药呢？”苏清欢连忙问，“要是给军营送药，能进去吗？”
“送药也得有手续，”老大夫叹了口气，“得有军营里的文书，证明你是来送药的，还要经过严格的盘查，确认药材没问题，才能进去。而且，现在给军营送药的都是固定的几家药铺，外人根本插不进去。”
苏清欢心里一沉，没想到送药也这么难。她还想再问些什么，旁边的伙计忽然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小兄弟，你可别乱打听军营的事，最近军营查得可严了，前两天还有个打听军营消息的人，被当成奸细抓起来了，至今还没放出来呢！”
苏清欢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闭上嘴，不敢再问。
老大夫把抓好的药包好，递给她：“药抓好了，一共二十文钱。你要是找你兄长，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别乱打听，免得惹祸上身。”
苏清欢接过药，付了钱，连忙说了声“谢谢”，转身就往外走。
走出药铺，苏清欢心里满是失落——她本以为能从药铺里打听出些有用的消息，没想到反而更没底了。军营查得这么严，她既没有令牌，也没有文书，怎么才能进去呢？
她沿着街道慢慢走，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旁边的酒肆里传来一阵喧闹声，几个汉子正大声说着话，其中一个汉子的声音格外洪亮：“你们听说了吗？靖王军营最近要招一批医徒，说是军营里的大夫不够用，要从城里招些懂医术的人进去帮忙，不过要求可严了，得经过好几轮考核呢！”
苏清欢的脚步猛地顿住，心里一阵狂喜——医徒？她懂医术，说不定能通过考核，进入军营！
她连忙走到酒肆门口，假装看热闹，仔细地听着里面的对话。
“招医徒？真的假的？靖王军营的医徒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听说不仅要懂医术，还得身家清白，没有案底。”
“当然是真的！我表哥就在军营里当差，昨天给我捎信说的，考核就在三天后，在军营门口举行，谁都能去报名，只要能通过考核，就能进军营当医徒，还能领俸禄呢！”
“那我可得去试试，我略懂些医术，说不定能考上！”
“你就别想了，听说这次考核很难，还要考解毒和外伤处理，一般人根本过不了！”
苏清欢听到这里，心里更有底了——解毒和外伤处理是她最擅长的，师父生前最看重这两方面，教了她很多诀窍，她说不定真的能通过考核！
她强压着心里的激动，转身朝着客栈走去——她得赶紧回去准备，好好复习一下师父教她的解毒和外伤处理的方法，争取通过考核，进入靖王军营！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次医徒考核，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靖王萧惊寒之所以要招医徒，不仅仅是因为军营里的大夫不够用，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最近军营里总有人莫名其妙地中毒，他怀疑有奸细混入了军营，想通过招医徒的机会，找出那个奸细。
而苏清欢这个“来路不明”的“医徒”，注定会成为众人怀疑的对象。她的考核之路，恐怕会充满艰险。
回到客栈房间，苏清欢关上房门，从包袱里拿出师父留下的药方，仔细地看起来。灯光下，她的眼神坚定，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她离靖王军营越来越近了，离师父的踪迹也越来越近了。只是她不知道，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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