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雾裹着历史考场的腐肉味消散时，林野掌心的绿焰烧伤还在发烫，像揣了块烧红的铁。他踉跄着站稳，靴底蹭过地面，刮下一层混合着黑蝶灰烬和碎骨的粉末——这是从历史考场带出来的“纪念品”，指甲抠上去能感觉到细碎的骨渣硌着指尖，痒得发毛。莉莉安比他好不到哪去，左轮手枪的枪托卡在桌腿缝里，她拽了两下才扯出来，卡通炮弹图案上沾着的血渍已经凝固，硬得像层痂，蹭在裤子上留下道暗红色的印子，印子边缘还沾着半片黑蝶翅膀，风一吹就碎成了灰。
“这休整区是把‘废弃高中’和‘停尸间’缝一起了？”莉莉安踢开脚边一个鼓囊囊的布包，里面滚出半本练习册，封面上写着“高三（7）班 政治必修四”，书页被啃得坑坑洼洼，边缘挂着几根银白色的毛发，毛发根部还沾着点皮肉组织，凑近闻能嗅到一股腐臭的腥气。林野环顾四周，这间教室比他高中时的储藏室还渗人：黑板上“高考倒计时100天”的粉笔字裂着蛛网般的缝，缝里嵌着灰黑色的碎屑，像是干涸的血痂；课桌上刻满“考不上985死”“再错题就撞墙”的字迹，有的刻痕深到能看见木头里的年轮，还沾着暗黑色的结痂——用指尖蹭一下，结痂会簌簌往下掉，露出下面泛红的痕迹，是血无疑；墙角堆着的旧试卷，被风一吹哗啦啦响，最上面那张的分数栏用红笔写着“59”，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哭脸，哭脸的眼泪是两道红杠，像批改作业时画的错号，红杠末端还滴着暗红色的墨迹，像没干的血。
他摸出怀里的铝制饭盒，周明留下的温度早散了，只有饭盒边缘的变形处还硌着掌心，硌得生疼。刚想擦去上面的黑蝶灰，就听见莉莉安“嘶”了一声——她正蹲在一张倒扣的课桌旁，桌底贴着张泛黄的便签，便签纸边缘卷着毛边，像被老鼠啃过，上面用红笔写着：“别碰讲台下的阴影，它会数你错的题，数到10道就拽你进去，进去的人再也没出来过，只留下半本政治书。”便签右下角画着只白蝶，翅膀涂着淡紫色，和林野手腕上的蝶形纹路几乎一模一样，连翅膀上的纹路都分毫不差，只是蝶翅边缘沾着点暗红色的印记，像血渍。
“又来这套？历史考场的骷髅还没从靴底抠干净，这又开始玩‘教室怪谈’了？”莉莉安刚把便签揉成团，教室后门突然“吱呀”一声响，不是风推的——窗外没风，是有人在外面拽，力道轻一下重一下，像在试探，还伴随着“沙沙”的摩擦声，像是布料蹭过门框。两人瞬间绷紧神经，林野握紧匕首，刀刃上还沾着历史考场考官的绿焰灰烬，莉莉安的手按在枪套上，指节泛白，却看见一个穿蓝白校服的女生跌跌撞撞冲进来，怀里抱着本《政治必修四》，和莉莉安踢到的那本一模一样。女生的校服后背破了个洞，露出里面渗血的伤口，伤口边缘还挂着半张透明的薄膜，像是什么东西蜕下来的皮，薄膜上能看见细小的纹路，和课桌上刻的字迹有点像。
“别开枪！我不是怪物！”女生的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她抬手撩起袖子，手腕上有道深紫色的蝶形纹路，比林野的颜色深得多，像是吸了血，纹路边缘还在微微泛红，像在渗血，“我叫陈溪，上一场历史考场……就我一个活下来的。刚才在走廊，我看见一道白影子，拖着个东西往楼梯间走，那东西掉了个这。”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物件，是枚金属徽章，上面刻着“政治模拟考 优胜奖”，徽章背面的别针已经弯了，还挂着根红线——林野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这红线和周明高中时挂钥匙的线一模一样，周明说“红绳辟邪，能扛住月考的诅咒”，可周明最后还是没扛住。
“白影子？还拖东西？这休整区是把‘安全区’三个字吃了？”莉莉安挑眉，却还是把枪收了回去，指了指墙角的规则单，“先看看规矩，别死在‘休整’这步，说出去丢死人。”规则单贴在课桌上，打印体的字迹被水洇得发皱，还有几处被红笔涂改，涂改的地方能看见底下的字迹痕迹，像是“家长”“惩罚”之类的词：
1. 每日早8点、午12点、晚6点，食堂供应食物，过时不候，食物需在10分钟内吃完，剩下的会被“收走”；
2. 禁止触碰讲台、储物柜、楼梯转角的阴影区域，阴影里有“东西”在等；
3. 若听到“批改试卷的声音”，立即捂住耳朵，直至声音消失，别抬头，别回应；
4. （被红笔划掉，下面用颤抖的字迹写着）别信规则4，躲进储物柜的人，再也没出来过，里面全是“错题本”，还有……指甲。
“错题本？还有指甲？”林野盯着红笔字，突然发现字迹和便签上的一模一样，连颤抖的弧度都相同，“你说的白影子，有没有听见它说话？比如……提‘家长’或者‘考试’？”陈溪摇头，她蹲下来翻开《政治必修四》，书页间夹着张食堂的餐券，餐券上印着个机器人的头像，头像的眼睛是两个红色的分数“60”，分数下面画着把小小的戒尺，“我只听见它拖东西的声音，像在拉装满试卷的箱子，还有……戒尺敲桌子的声音，‘笃笃笃’的，和我高中政治老师敲讲台的声音一模一样，敲一下，我就觉得后背疼。”
三人决定先去食堂探探。教室外的走廊铺着褪色的红地毯，踩上去“咯吱”响，像踩着晒干的皮肤，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地毯下有硬物硌着鞋底，不知道是石头还是别的什么。墙壁上贴满“努力到无能为力，拼搏到感动自己”的标语，每张标语下面都有个小小的签名，有的签名被划掉了，划痕里涂着黑色的墨，墨渍下面能看见淡淡的血痕，像是用指甲蘸血写的。路过一间办公室时，陈溪突然停下脚步，她指着门缝里漏出的光，声音压得极低：“我昨天路过这里，听见里面有翻书的声音，还有人说‘这道题答漏了关键点，该罚，得叫家长来’。”
林野透过门缝往里看，只见一个穿灰布衬衫的女人坐在办公桌后，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黑色发夹别在脑后，发夹上还沾着根银白色的头发，不知道是谁的。女人脸上架着半框黑眼镜，镜片反射着台灯的光，看不清眼睛，只能看见她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像在生气。她手里攥着一把暗红色的戒尺，戒尺边缘的木纹里嵌着细小的白色碎屑，凑近看能发现是指甲屑，还沾着点暗红色的血渍。她正在批改一叠政治试卷，每改完一张，就用戒尺敲一下桌面，“笃笃”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飘着，像在倒计时。办公桌上堆着好几本《政治必修四》，封面都贴着相同的标签：“高三（7）班 待批改”，标签旁边画着个小小的哭脸，和试卷上的一样。
“这女人……像我高中的政治老师，也是这样，戒尺不离手，说‘错一道题，打一下手板，记一辈子’，我手板上的疤现在还在。”陈溪的声音发颤，她突然抓住林野的胳膊，指甲掐进他的皮肉里，“你看她的桌角，是不是放着个保温杯？”林野眯起眼，果然看见桌角有个印着“优秀教师”的保温杯，杯身上还贴着张便利贴，写着“督促小雅背完38页，不然不准吃饭，叫她妈来盯着”——38页，是《政治必修四》里讲“家庭与教育关系”的章节，周明生前最讨厌这页，说“讲得全是大道理，没一句管用的”，而“小雅”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见过，又想不起来。
“别盯着看了，先去食堂，饿死事小，被戒尺老师当成‘漏题学生’就完了。”莉莉安拉着两人往楼下走，路过楼梯转角时，林野突然听见身后有“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翻试卷，还伴随着细微的啜泣声，像个女生在哭。他回头，只看见空荡荡的走廊，只有一盏白炽灯忽明忽暗，投下的影子在地面晃来晃去，像有只手在上面爬，影子的指尖还沾着点红色，像血，慢慢拖出一道痕迹，指向办公室的方向。
食堂在一楼，门口挂着“高三（7）班专属食堂”的牌子，牌子上的油漆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铁皮，铁皮上锈着几个字：“吃饱了，好做题”，锈字旁边还刻着个小小的名字——“小雅”。掀开油腻的门帘，一股泡面、过期香肠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几张餐桌旁坐着零星几个考生，都低着头吃东西，没人说话，只有筷子碰碗的声音，像在嚼硬纸板，嚼得“咯吱”响。取餐窗口后，站着个穿白色工作服的机器人，胸前的屏幕显示着“供应中”，它的脸是块电子屏，上面只有两个红色的分数“60”，像眼睛一样盯着人。机器人手里的铁勺锈迹斑斑，舀泡面时，汤汁滴在地上，竟发出“滋啦”的声音，像滴在烧红的铁板上，地面瞬间冒出股白烟，还带着股焦糊味。
“三份泡面，两串香肠，要热的。”莉莉安把餐券递过去，机器人沉默地接过，它的手指是金属做的，关节处生了锈，动一下就发出“咯吱”的响声。舀泡面时，林野突然看见它的手腕处有一道刀疤，和陈溪后背的伤口形状一模一样，甚至连长度都分毫不差，刀疤里还嵌着半张碎纸，像是试卷的一角。“你的刀疤……”林野刚开口，机器人突然抬头，屏幕上的“供应中”变成了“59分”，红色的数字闪了闪，又变回了“供应中”，还弹出一行小字：“小雅，59分，叫家长”，然后又消失了，像是从没出现过。
三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刚撕开泡面的调料包，就听见邻桌传来压抑的哭声。一个穿黑色运动服的男生趴在桌上，手里攥着一张政治试卷，分数栏用红笔写着“38分”，红叉画得又粗又重，几乎把“38”盖掉，红叉的末端还滴着血，像是刚画上去的。“我妈说，再考不到60分，就别回家了……再考不好，就把我锁在房间里，不让我出来……”男生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抬起头，林野看见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窝下面是青黑色的眼袋，像是熬了好几个通宵，眼角还挂着泪，泪滴在试卷上，把“38分”晕成了暗红色，“昨天我在储物柜里找书，听见里面有声音，说‘38分的废物，不如死了算了’，那声音……和我妈的声音一模一样，还说‘政治考不过，就别想活，你妈也不会要你’。”
莉莉安刚想开口安慰，食堂的灯突然全灭了。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所有人都尖叫起来——天花板上，飘着无数红色的分数，从“0”到“150”，像血滴一样往下落，落在桌子上，就变成了一张微型政治试卷，试卷上的题目全是“家庭压力对学业的影响”“如何应对父母的过高期望”“家长是否该用惩罚督促学习”，红叉密密麻麻，像爬满了虫子，虫子还在慢慢蠕动，像是在改卷。邻桌的男生突然站起来，眼神空洞地朝着食堂门口走，嘴里念叨着：“妈在叫我，她说我这次政治考了100分，要给我做好吃的……她说不锁我了，说我是好孩子……”
“别过去！那不是你妈！”林野一把拉住他，却被男生甩开——男生的手腕上，蝶形纹路突然变成了深红色，像在流血，他的指甲开始变长，变得尖锐，抓在林野的胳膊上，留下几道血痕，血痕里还沾着点黑色的粉末，像是蝶翼灰，“别拦我！我要去找我妈！她在等我！”莉莉安抬手开枪，子弹擦着男生的肩膀飞过，打在门口的柱子上，溅起火星，火星落在地上，竟烧出个小小的“60”分，“醒过来！你妈要是知道你为了个破分数疯了，能把你从考场骂到家门口！她要的是你活着，不是一个只会考分的疯子！”
男生愣了一下，眼神恢复了些清明，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林野胳膊上的血痕，突然哭了起来：“我不想考了……我真的不想考了……”可他刚说完，就突然捂住胸口，倒在地上——他的嘴角渗出黑色的血，血里还带着点碎渣，像是没消化的泡面，手里的政治试卷被血染红，上面的“38分”慢慢变成了“0分”，试卷边缘还浮现出一行小字：“分数执念，自毁成灰，小雅，下一个”。
“检测到‘分数怨念’触发自毁，已清除。”冰冷的电子音在食堂里回荡，没有感情，像是在念报告，天花板上的红色分数慢慢消失，灯重新亮起。陈溪蹲在男生的尸体旁，翻开他的校服口袋，掏出一张纸条——上面是他妈妈写的，字里行间全是“必须考到60分”“不然就别认我这个妈”“我都是为了你好”，纸条末尾还画了把小小的戒尺，和办公室女人手里的那把一模一样，戒尺旁边写着“小雅妈说，这样管用”。
接下来的两天，休整区的诡异越来越密集。第二天凌晨，林野被“沙沙”的声音吵醒，他睁开眼，看见讲台下的阴影里，有个白色的影子在翻政治试卷，影子的头发很长，拖在地上，像陈溪说的那个“白影子”，影子还穿着蓝白校服，和陈溪的一样。影子翻到一张试卷时，突然停住，试卷上写着“小雅”两个字，字迹娟秀，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白蝶，和林野手腕上的一样。林野的心脏猛地一缩，他刚想站起来，影子却突然抬头，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只有两道红色的分数“59”，像眼睛一样盯着他，然后慢慢钻回阴影里，消失了，只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下一场，考‘家’，考不过，就陪我”。
莉莉安在武器区找到一把生锈的消防斧，斧刃上沾着干涸的血，血里还嵌着半片指甲，她试着砍了砍储物柜的阴影，阴影里竟传来“啊”的一声惨叫，是女生的声音，还掉出半张政治试卷，上面的题目是“简述家庭教育中‘严管’与‘伤害’的界限”，旁边画着个大大的问号，问号下面写着“我妈说严管是为我好，可我疼”，字迹和“小雅”试卷上的一模一样。陈溪则在图书馆里找到一本《休整区日志》，日志的封面已经被啃得坑坑洼洼，里面的字迹娟秀，是女生写的，从工整慢慢变得潦草：
“第一天：老师（政治老师）说我政治考了59分，要我叫妈来，妈来了，她没骂我，只是给我带了本《政治必背手册》，说背不完不准睡觉；
第二天：我在储物柜里找书，听见里面有声音，说‘59分的废物，不如死了’，那声音像我妈，又像老师，我不敢开柜子；
第三天：老师说再考59分，就把我锁在办公室里，让妈盯着我背题，我不想背了，我想从楼上跳下去，跳下去就不用考了……”
第三天下午，距离休整结束还有一个小时，教室的广播突然响了。这次不是电子音，而是一个女生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高三（7）班的同学……政治考要开始了哦……背不完38页的……要叫家长来……要被锁在办公室里……”林野的后背瞬间冒冷汗——这声音，和阴影里惨叫的女生声音一模一样，是小雅的。他冲到办公室门口，门却锁死了，透过窗户往里看，那个穿灰布衬衫的女人正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小雅的政治试卷，试卷上写着“59分”，旁边用红笔批注：“答漏‘家庭压力的危害’，需家长监督重写，小雅妈已同意，锁办公室，直至背完”。女人的桌角，还放着那个“优秀教师”保温杯，杯盖没盖，里面的水是红色的，像血，水面上飘着张微型政治试卷，题目是“如何让孩子‘听话’地学习”，下面写着“小雅妈：用戒尺，打疼了就听话了”。
“林野！快回来！陈溪不对劲！”莉莉安的声音从教室传来。林野跑回去，看见陈溪正站在讲台的阴影里，眼神空洞地举着一把美工刀，对着自己的手腕，手腕上的蝶形纹路变成了深红色，像在渗血，嘴里还念叨着：“我政治考了59分……要叫妈来……要被锁在办公室里……我不想背题了……我想跳下去……”
莉莉安一把夺下美工刀，陈溪突然哭起来：“那个女人（政治老师）肯定是下一场的‘考官’！她总提政治考、总提家长，还说‘考不过就要被家长带走’……我妈以前也这样，说考不好就别回家，把我锁在房间里背政治题，我背到凌晨三点，她还在门口看着我……”
就在这时，冰冷的声音响起：“休整结束，传送至第四场试炼——政治考核。”紫雾再次涌来，林野抓住怀里的铝制饭盒，饭盒上的温度似乎又回来了，像是周明在提醒他什么。莉莉安握紧消防斧，陈溪把《政治必修四》抱在怀里，书页正好翻到第38页，红叉密密麻麻，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小雅，59分，跳了”。三人被紫雾包裹的瞬间，林野听见教学楼顶层传来玻璃破碎的脆响，还有女生的哭声，接着是女人的声音，带着慌乱和不解：“小雅！你别跳！妈只是想让你学习更好一点，没什么错呀！你为什么会跳楼？我一切都是为了她呀！”
紫雾散去时，他们站在一条熟悉的走廊里，墙面上贴着“距离高考仅剩98天”的标语，顶层的风裹着哭喊声飘下来——林野抬头，看见教学楼天台上，一个穿蓝白校服的女生正站在护栏边，是小雅的影子，她的身后，那个穿灰布衬衫的女人正伸手去拉她，手里还攥着那把暗红色的戒尺，嘴里不停念叨：“我都是为了你好……你为什么不懂……”走廊尽头的公告栏上，贴着张“政治考核须知”，上面写着：“本场需‘家长’陪同答题，答题错误者，由‘家长’执行‘惩罚’，惩罚内容——复刻‘小雅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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