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的青瓦巷像被揉进了一把嫩绿色的颜料，墙缝里钻出的草芽、枝头鼓起的花苞，连空气都带着湿漉漉的清甜。沈砚之果然开始收拾闻墨斋的院子，把堆在角落的旧书箱搬到廊下，又翻出铁锹，打算把院角那片荒地开垦出来。
“你要种什么？”林微言抱着画夹蹲在旁边，看他抡着铁锹翻土，额角渗出的汗珠滚到下巴，在晨光里闪着亮。
“问过张大爷了，他说这季节种点薄荷和紫苏正好，既能驱虫，夏天还能摘来泡水。”沈砚之直起身，用手背擦了把汗，目光落在她的画夹上，“又在画院子？”
“嗯，想把你翻土的样子画下来。”林微言翻开画夹，铅笔勾勒出他弯腰劳作的侧影，线条里带着她独有的温柔，“你看，这处肌肉的弧度是不是太硬了？”
沈砚之凑过去看，画纸上的自己肩膀宽阔，握着铁锹的手骨节分明，确实比真人多了几分硬朗。“挺好，像个能干活的样子。”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不过得加几笔汗，刚才你说我出汗了。”
林微言被他揉得头发乱蓬蓬，却没躲开，反而顺势往他身边靠了靠，笔尖在画纸上添了几道细密的线条，像阳光下闪烁的汗珠。“对了，上次你说要整理旧书腾地方做画室，想好在哪块了吗？”
“就靠东墙那片吧，”沈砚之指着廊下靠窗的位置，“那里上午有太阳，光线好，我再钉个画架，摆张桌子放你的颜料。”他顿了顿，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木牌，上面用刻刀浅浅雕着“微言小筑”四个字，边角打磨得光滑，“我昨晚刻的，挂在画室门口，怎么样？”
木牌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认真，林微言捏在手里，指尖抚过那些凹凸的刻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融融的。“丑死了，”她嘴上嫌弃，眼里却笑出了光，“不过……挺好看的。”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张奶奶的声音：“小沈，我种的薄荷苗多了几棵，给你送过来！”张奶奶挎着竹篮走进来，看到林微言手里的木牌，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哎哟，这是给微微准备的？小伙子有心了！”
沈砚之接过薄荷苗，耳根微微发红：“麻烦张奶奶了。”
“不麻烦不麻烦，”张奶奶看着他们俩，“你们俩啊，一个修书，一个画画，这院子里啊，总算有了点年轻人的样子。”
等张奶奶走后，林微言把木牌挂在东墙的门楣上，风一吹，木牌轻轻晃着，发出“吱呀”的轻响。沈砚之已经把薄荷苗栽进了土里，正蹲在那里浇水，晨光落在他背上，像镀了层金边。
林微言拿起画笔，飞快地在画纸上添了几笔——院角多了几株嫩绿的薄荷，廊下的木牌在风里摇晃，而画里的少年抬起头，正对着她笑。
“沈砚之，”她忽然喊他，“等画室弄好了，我教你画画吧？”
沈砚之直起身，眼里的笑意比阳光还亮：“好啊，就是我手笨，你得耐心点。”
“放心，”林微言举起画夹晃了晃，“我可是很严格的。”
春风吹过院子，掀动书页的边角，也吹起林微言的发梢。她看着沈砚之重新拿起铁锹，心里忽然想，或许最好的日子，就是这样——有书，有画，有你，还有一院的薄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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