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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地对峙

鬼面佛心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绵绵春雨在入夜后悄然停歇,只余檐角积水滴落青石的空灵回响,一声声敲打在寂静里,反衬得云梦阁的夜愈发幽深难测。

云祈躺在锦衾中,辗转反侧。

白日里发生的一切,走马灯般在脑海中盘旋不去。祭台上坠落的失重感,鬼面碎裂的清脆声响,无烬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凤眸,以及他轻描淡写却石破天惊的话语——“阳炎草并非在祛毒,而是在喂养它。”

十年。

整整十年间,他饮下的每一碗苦涩药汁,竟可能是催命的毒药?这个认知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盘踞在心间,吐着信子,释放着令人窒息的寒意。那碗被他一饮而尽的汤药,此刻仿佛在胃里灼烧起来,带着嘲弄的意味。

父亲云峥那威严却总是带着关切的面容,在眼前浮现,又与无烬那句“其心可诛”交织碰撞,让他心乱如麻。

他并非毫无察觉。只是那份对父亲的敬仰与依赖,那份对云梦阁千年传承的信任,让他一次次将细微的疑虑压下,归于自身诅咒深重,药石罔效。如今,这份自欺欺人的外壳,被一个陌生僧人轻易击碎。

体内那股熟悉的阴寒之气,似乎也因他心绪的剧烈波动而蠢蠢欲动,沿着经脉缓缓流窜,带来针扎似的细密痛楚。他蜷缩起身子,试图汲取一丝暖意,指尖却冰凉得吓人。

就在此时!

一阵极其轻微、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衣袂拂动声,自窗外一掠而过!

那声音太轻,太快,若非云祈自幼修习傩舞,耳力远超常人,且此刻心神紧绷,几乎就要忽略过去。

他瞬间屏住呼吸,所有杂念被强行压下,身体如同最警觉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自榻上滑下,隐在窗后浓重的阴影里,小心翼翼地透过窗棂的缝隙向外望去。

月色被薄云遮掩,庭院中光线晦暗。只见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鬼魅融于夜色,身法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正掠过庭院中嶙峋的假山,朝着云梦阁后方,那被视为绝对禁地的湖心藏书楼方向而去。

有人夜探禁地!

云祈心头一紧。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冲着云梦阁的秘藏?亦或是……与那“冰魄玄蛊”有关?

更让他目光骤然冷凝的是,就在那黑影消失于视野之后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另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如一缕轻烟般从客房方向的窗户飘出,身法同样诡异莫测,悄无声息地尾随在那黑影之后。

是无烬!

他果然另有目的!白日里的援手、诊断,是别有用心的接近,还是巧合下的顺势而为?

一股被欺骗、被愚弄的怒火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失望,猛地窜上心头。云祈不再犹豫,深吸一口冰凉的夜气,体内那股躁动的寒意似乎都被这股决绝压下了几分。他轻轻推开虚掩的窗户,身形如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

他倒要看看,这西域来的破戒僧,深夜潜入他云梦阁禁地,究竟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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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的云梦阁,褪去了白日的庄重与神秘,显露出其森严壁垒的一面。巡夜的护卫三人一组,提着灯笼,按着固定的路线无声行走,步伐协调,目光锐利,显然皆是训练有素的好手。暗处,还有更隐晦的气息潜伏,那是云梦阁布置的暗哨。

然而,云祈对这一切了如指掌。他自幼在此长大,这里的每一处廊庑转折,每一丛花木掩映,甚至每一处机关暗哨的位置与轮换间隙,都早已刻入骨髓。他将傩舞中那近乎“凌虚蹈空”的轻身步法施展到极致,身影在廊柱、假山、树影的掩护下飘忽闪动,如同真正的鬼魅,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声。

前方的无烬显然也深谙潜行之道,他不再有白日的张扬不羁,月白僧袍在夜色中反而成了最好的掩护,行动间干净利落,对时机的把握精准得可怕,总能在那瞬息万变的间隙,悄无声息地越过一道道明岗暗哨。

两人一前一后,如同两道追逐的幽魂,穿过重重庭院,很快便来到了府邸后园。

一片开阔的湖泊映入眼帘,湖水在黯淡的星光下呈现出幽深的墨黑色,波澜不兴,仿佛一块巨大的、冰冷的墨玉。湖心矗立着一座孤零零的楼阁,正是藏书楼。楼高五层,飞檐斗拱,黑瓦白墙,在夜色中如同一位沉默的、背负着无数秘密的巨人。唯一的通道是一座横跨湖面的九曲石桥,桥身湿滑,在微光下反射着清冷的光泽。

云祈藏身于岸边一丛茂密的湘妃竹后,竹叶上的残存雨珠因他的靠近而簌簌滴落。他冷眼看着。

只见无烬隐在岸边一株垂柳的浓密阴影里,并未立刻行动。他目光如炬,仔细扫视着湖面、石桥以及对面的藏书楼,似乎在观察着什么。片刻后,他身形一晃,竟未走那唯一的石桥,而是如一只发现了猎物的夜枭般凌空跃起,身形在空中舒展,僧袍猎猎作响。足尖在湖面几片残存的枯荷上极其轻巧地一点,借力再次腾空,姿态优美而迅疾,几个起落间,便已稳稳落在了藏书楼底层那扇紧闭的朱红大门前,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未曾在湖面上留下明显的涟漪。

好俊的轻功!好深厚的内力! 云祈心中微凛。这僧人的修为,远比他白日里表现出来的更深不可测。

更让云祈心惊的是,先前那道引他出来的黑影,此刻竟不见了踪影,仿佛凭空消失在了湖心岛之上,或是……已经先一步进入了楼内?是无烬的同伙,还是……另有一方势力,也对这藏书楼感兴趣?

只见无烬在门前略一停顿,并未强行破门。他伸出手指,在门扉上看似随意地叩击了数下,节奏奇特,三长两短,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片刻后,门内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咔哒”声,像是某种机括被解除。那看似严丝合缝、沉重无比的巨大门扇,竟被他无声无息地推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身影一闪,便没入那片更深沉的黑暗之中。

他竟懂得开启藏书楼禁制之法?!

云祈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这藏书楼的机关禁制乃是云梦阁不传之秘,历代只有阁主与少主方能掌握全部奥秘。无烬一个外人,如何得知?难道云梦阁内部,早已被渗透得千疮百孔?

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湖水般漫上心头。他不再犹豫,身形飘然而出,同样未走石桥,依样画葫芦,凭借绝顶轻功掠过湖面,足尖在枯荷上借力时,甚至比无烬更加轻盈,宛如真正的凌波微步,无声地落在楼前。他侧耳倾听片刻,门内一片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那道门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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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内并非漆黑一片。

穹顶之上,镶嵌着几颗罕见的夜明珠,散发着清冷微弱的光辉,如同几只冰冷的眼睛,俯视着下方。光线勉强照亮了内部景象,却更添几分诡谲。空气中弥漫着陈年书卷特有的霉味与淡淡防虫药草混合的奇异气息,一排排顶天立地的乌木书架如同沉默的森林,投下幢幢扭曲的黑影,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望不到底。这里与其说是藏书楼,不如说更像一座知识的陵墓,埋葬着无数被时光遗忘的秘密。

脚下是厚厚的织锦地毯,华丽而古旧,吸收了所有脚步声。

云祈屏息凝神,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沿着书架间的狭窄通道缓缓向内走去。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侧,书架上的典籍分门别类,有武功秘籍、医毒经典、各地风物志,也有许多以特殊符号或古老文字记载的、连他都未曾翻阅过的卷宗。

他凭着记忆和对无烬目的的猜测,朝着存放古老傩戏秘典、西域杂记以及一些江湖隐秘的区域走去。那里,藏着云梦阁最核心也最危险的传承。

果然,在穿过七八排散发着阴凉之气的书架后,前方隐约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呼吸声,以及……翻动书页的窸窣声。那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谨慎。

云祈悄无声息地靠近,藏身于一排摆放着《百蛊纪要》的书架之后,微微探出头。

只见无烬正站在不远处一个书架前,手中捧着一卷颜色泛黄、边缘破损、以某种不知名兽皮鞣制而成的古老卷轴,借着从书架缝隙透入的微弱珠光,正专注地阅览着。他眉头微蹙,侧脸在珠光下显得轮廓分明,那白日里的狂放不羁之气收敛后,竟透出一种宝相庄严的专注,仿佛一位正在参悟无上妙法的得道高僧。

他看的是……《西域异物志·残卷》!

那是云梦阁初代阁主游历西域后留下的手札残篇,其中记载了许多光怪陆离的西域秘术、奇物乃至传说,因其内容荒诞不经,且年代久远,语焉不详,早已被束之高阁,连阁内之人都极少翻阅。他找这个做什么?难道真与他的寒毒有关?

“大师深夜不请自来,莫非我云梦阁的藏书,比佛经典籍更有吸引力?”

清冷的声音在寂静得如同坟墓的藏书楼内突然响起,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冰冷与嘲讽,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

无烬翻阅的动作猛地一顿,捏着卷轴边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却并未显得十分惊讶,仿佛早已料到会被发现。他缓缓合上卷轴,将其小心地放回原处,那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这才转过身,看向从书架阴影中缓步走出的云祈。

夜明珠清冷的光辉洒落在云祈身上。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寝衣,因出来的匆忙,衣带系得有些松散,领口微敞,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肤。墨色长发未束,如瀑般披散在肩头,更衬得脸色苍白如雪,唯有一双墨玉眸子,在昏暗中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被冒犯的怒意、深沉的质疑,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被背叛的难过。

无烬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尤其是在那单薄寝衣下隐约可见的伶仃骨架和苍白的脸色上停留了一瞬,凤眸中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情绪,似是怜惜,又似是无奈,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仿佛那瞬间的动容只是光影造成的错觉。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听闻云梦阁藏书楼包罗万象,尤多奇闻异录,一时心痒,特来瞻仰,以期印证心中所学。”他拍了拍僧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得毫无愧意,甚至带着几分理直气壮,“小施主不也来了么?看来,你我皆是这漫漫长夜中的同路人。”

“强词夺理!”云祈一步步走近,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这空旷的空间里激起微弱的回音,“云梦阁禁地,擅闯者,按律可废去武功,羁押水牢。大师是客,我才以礼相待,莫非真以为我云梦阁不敢动你,还是以为我云祈……好欺?”

无形的气势自他身上散发开来,那是在祭台上沟通天地、执掌云梦阁多年蕴养出的威仪,与他病弱单薄的躯体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折的反差。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因他的怒意而变得凝滞、冰冷。

无烬却浑不在意地迎上他迫人的目光,甚至向前走了两步,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他比云祈高了近半个头,此刻微微低头,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云祈冰凉的额发,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

“动我?”他低笑,笑声在胸腔震动,目光却如最锋利的钩子,直直探入云祈眼底,试图撬开那层冰封的外壳,“小施主,若贫僧说,我来此,并非为了窃取什么武功秘籍,而是为了查证与你体内寒毒、与你性命攸关之事,你信是不信?”

又是这句话!

如同白日里一样,再次轻易地动摇了云祈的心防。

云祈心头一颤,面上却强行维持着不动声色,唯有袖中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与我寒毒相关之事,需要深更半夜,鬼鬼祟祟,来翻查这本被阁中视为无稽之谈的西域奇谈残卷?”

“正是。”无烬收敛了笑意,神色变得有些凝重,甚至带着一丝肃然,“你可知,你体内这股阴寒之力,并非寻常病症或普通诅咒,其特性,与这残卷中记载的西域某种早已失传的‘冰魄玄蛊’ ,有七分相似!”

冰魄玄蛊?

云祈从未听过此名。他强压下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冷静分析。是无烬为了掩盖真实目的而编造的谎言,还是……他说的竟是事实?

“继续说。”云祈的声音干涩。

“据残卷零散记载所言,此蛊乃至阴至寒之物,生于极西苦寒之地的万丈冰髓之中,无形无质,似气似灵。中者初时与风寒无异,继而寒气深植肺腑,侵蚀经脉,状若虚痨,日渐衰弱,寻常药物难解,且会不断吞噬宿主生机,过程缓慢而痛苦,犹如凌迟。”无烬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敲击在云祈的心上。

“更诡异的是,此蛊……似有灵性,并非死物。它能与某些特殊血脉或力量结合,变得极其隐蔽,蛰伏于宿主本源之中,甚至……可能反客为主,潜移默化地影响乃至操控宿主的心神意志。”

无烬的目光紧紧锁住云祈骤然缩小的瞳孔,一字一句道:“而阳炎草,性虽烈,却恰好是此蛊最喜欢的‘食粮’之一。它能助其壮大,并掩盖其部分特征,使得诊断之人极易误判为寻常寒症。贫僧白日里把脉时便觉有异,那寒气与你本源纠缠太深,且带着一股不属于你的阴邪意志,直到看了这卷中描述,才愈发确定。”

他顿了顿,声音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小施主,对你下蛊之人,其心之毒,恐怕远超你的想象。他不仅想要你的命,更可能……是想将你这具承载傩力的躯壳,变成滋养此蛊的容器,或者,将你变成一具听命于他的……傀儡。”

容器?傀儡?

云祈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瞬间四肢百骸都冰凉彻骨,比体内那所谓的“冰魄玄蛊”更甚!若真如此,那这十年来的缠绵病榻,每一次呼吸间的痛楚,父亲那看似关切担忧的眼神,那碗碗他亲手端来的汤药……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令人毛骨悚然的阴谋?

父亲他知道吗?他是不知,还是……本就是参与者?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狠狠噬咬着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你……你有何证据?”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那是信念崩塌前最后的挣扎。

“证据?”无烬看着他瞬间失血、更加苍白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摇摇欲坠的坚持,心中莫名一软,但有些事,必须让他看清。他忽然伸出手,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见、却至纯至阳的金色佛光,快如闪电般点向云祈的眉心——那点殷红如血的朱砂痣所在!

云祈下意识地想侧头躲闪,体内残存的傩力本能地运转,身形微动。但他快,无烬更快!那根蕴含着精纯佛力的手指,如同早已算准了他的反应,精准无比地按上了那点朱砂。

“嗡——”

指尖触及皮肤的瞬间,一股灼热却并不伤人的磅礴气息,如同初升的朝阳之光,悍然涌入!云祈浑身剧震,只觉得眉心的朱砂痣仿佛被瞬间点燃,变得滚烫无比,一股古老而温暖的力量自那一点爆发开来,试图抵御外来的佛力。与此同时,他体内那原本只是蠢蠢欲动的寒毒,仿佛被这至阳之力彻底激怒,又或是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以前所未有的疯狂姿态躁动起来,化作无数冰冷的毒蛇,顺着经脉疯狂窜动,与那缕试图探入的佛光展开了激烈的对抗!

“呃啊——!”

他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前阵阵发黑,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向前倒去。

无烬适时地收回手,猿臂一伸,稳稳揽住了他下坠的腰身,将他几乎整个圈进自己怀里。触手之处,隔着一层薄薄的寝衣,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具身体的冰凉与单薄,以及在痛苦中无法自控的颤栗。

“感觉到了吗?”无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与肯定,“你眉心的印记,与你体内的‘寒毒’,并非一体,甚至在相互对抗!它在试图压制,或者说……封印那股力量!而这股力量的本质,充满了冰冷的、带着强烈蛊惑与侵蚀意味的邪气,与残卷中描述的‘冰魄玄蛊’特性,一般无二!”

云祈靠在他坚实的手臂和胸膛上,急促地喘息着,浑身脱力,脑海中一片空白,唯有方才那冰火交织、如同将灵魂都撕裂的剧痛清晰无比地烙印在感知中。朱砂痣是封印?寒毒是蛊?这十年来他所认知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

然而,身体深处传来的、那佛光与寒毒激烈碰撞带来的清晰痛楚,以及无烬言之凿凿、与残卷记载相互印证的推断,却又由不得他不信。这太过震撼,太过残酷,让他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消化。

“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他抬眸,望进无烬近在咫尺的、深邃如渊的眼底,那里面映照出他自己此刻狼狈而脆弱的影子,“你我又非亲非故……你大可以袖手旁观,或者……借此要挟。”

无烬看着他脆弱而迷茫的样子,揽着他腰肢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仿佛想将那冰冷的身体暖热几分。凤眸中情绪翻涌,有怜悯,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触动,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贫僧说过,”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在这布满尘埃与秘密的书架之间回荡,“只渡你一人。”

他的话音未落,神色猛地一凛!揽住云祈腰身的手臂瞬间爆发出力量,将他整个人往自己怀里一带,同时脚步一错,身形如电,瞬间闪入旁边两排书架形成的狭窄阴影深处,另一只手迅速而轻柔地捂住了云祈微张的、还欲说话的嘴。

“嘘——别出声。”无烬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绝对的警惕。

云祈被他紧紧箍在怀中,后背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这过于亲密的姿势让他极度不适,挣扎着想要脱离,却被无烬以更强硬却又不失分寸的力道按住。

“别动。” 无烬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几乎在同一瞬间,藏书楼另一侧的、更加深邃的黑暗之中,远远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古老齿轮缓缓转动、又像是沉重石门被开启的“咔哒”声。

声音来源的方向,似乎是……通往地下密室的入口!

云祈的身体瞬间僵住,挣扎停止了。

第三个人!

那个最先潜入的黑影,果然还在楼内!而且,他似乎找到了更深层的入口!

无烬低头,与怀中的云祈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与凛然。

这寂静的藏书楼内,除了他们,果然还藏着另一双眼睛,另一对耳朵。而他们之前的对话,是否已被听去?这云梦阁的禁地,今夜竟是如此“热闹”!

幽冷的珠光下,两人的身影紧密相贴,隐匿于书架的阴影里,仿佛被这无尽的书籍与秘密共同包裹。空气中,只剩下彼此交织的、刻意压低的呼吸声,以及那来自黑暗深处、若有若无的、代表着未知与危险的细微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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