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寒知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开学第一天，无非是开学典礼、院领导讲话、班会那一套，无聊透顶。他直接把车开到教学楼楼下，迈着长腿，无视周围或明或暗投来的目光，径直走向辅导员办公室去签到。
“墨寒知？你还知道来啊？”年轻的辅导员看到他，半是无奈半是玩笑地说，“开学典礼都结束了。”
“嗯，睡过头了。”墨寒知懒洋洋地应着，随手在签到本上划下自己的名字，字迹潦草不羁。
“新学期课表在这里，教材自己去教材科领……”辅导员习惯性地交代着，但墨寒知显然没认真听，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办公室窗外，恰好看到林景琰和沈阅勾肩搭背地从楼下经过，沈阅一副宿醉未醒、蔫头耷脑的样子，林景琰倒是已经恢复了那副笑眯眯的从容模样。
签完到，墨寒知连课表都没拿，就直接转身走了。他对上课没什么兴趣，来学校多半是为了应付家里，以及……找点乐子。
他在学校里漫无目的地逛着，拒绝了搭讪，享受着初秋微凉的空气和久违的、属于校园的、略带散漫的自由气息。经过篮球场时，看到里面有人在打球，动作激烈，汗水在阳光下闪烁。他停下脚步，靠在栏杆上看了一会儿，心里有点痒，但想到昨晚的酒精还在体内残留，便又打消了念头。
手机开机，提示音接连不断地响起。他粗略扫了一眼，大多是沈阅和林景琰在群里插科打诨，还有几条无关紧要的推送。没有来自“那个名字”的任何消息。这很正常，那小东西哪有胆子主动联系他。
不知怎的，他又想起了顾云阁身上那件蓝白校服。市一中……以那小废物的性格，在学校里估计也是个闷葫芦，被人欺负了都不敢吭声的那种吧？这个念头让他莫名有些不爽，虽然欺负顾云阁是他最近的乐趣，但那仅限于他自己。别人要是敢动……呵。
这时，手机震动，是沈阅打来的电话。
“喂，墨少，在哪儿呢？我和景琰在‘老地方’咖啡厅，过来一起谴责万恶的开学制度啊！”沈阅的声音依旧活力十足，仿佛昨晚喝到断片的人不是他。
“没空。”墨寒知干脆地拒绝。
“别啊！晚上呢？听说后街新开了家日料……”
“再看。”墨寒知挂了电话。
他忽然觉得有点意兴阑珊。这些熟悉的消遣，熟悉的场所，熟悉的人群，在这一刻似乎都失去了往常的吸引力。他抬头，望向市一中所在的大致方向，目光深沉。
也许……去看看那小废物在学校里是个什么德行，会是一件更有趣的事？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迅速缠绕住他的思绪。他扯了扯嘴角，好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墨寒知那点想去市一中“视察”顾云阁的恶劣兴致，还没能付诸行动，就被一纸突如其来的军训通知彻底打乱了。
不同于许多开学就军训的大学，墨寒知所在的这所顶尖学府，军训被安排在了大二开学初。美其名曰让学生先适应一年大学节奏，再进行意志锤炼。通知下来得突然，要求全体大二学生下周一起，前往位于郊区的某军事训练基地，进行为期两周的封闭式军训，无故不得缺席。
消息在校园里炸开了锅。哀鸿遍野者有之，兴奋期待者亦有之。沈阅在电话里鬼哭狼嚎，直呼这是“惨无人道的酷刑”，已经让他爸动用关系逃避了。林景琰倒是淡定，只在群里发了句“已备好防晒霜和软鞋垫”，彰显其自称的优雅气质。
墨寒知对此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他身体素质极好，平时也有健身和打球的习惯，对体能训练并不发怵。只是想到要被关在那种地方两周，失去自由，不能随时回家，也……暂时没法继续“逗弄”家里那个小玩意儿，心里就有点说不出的烦躁。
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是李阿姨接的。他简单交代了军训的事，让李阿姨按时打扫房间，至于顾云阁，他提都没提，李阿姨也识趣地没问。挂断电话前，他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他呢？”
李阿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谁，忙说：“云阁少爷一早就去学校了，最近都回来得挺晚，说是在学校上晚自习。”
哼，倒是用功。墨寒知心里嗤笑一声，挂了电话。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等他人脸识别解锁门时，以往漆黑的别墅变得通亮明媚。他还不习惯家里有人，可看着暖黄的，在客厅缩着身体啃指甲的小孩，心里一暖。
客厅里暖气开得很足，落地窗外是深冬的夜色，玻璃上凝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顾云阁缩在沙发角落，双腿蜷起，膝盖抵着胸口，整个人小小的一团，像是怕冷似的。
他低着头，牙齿轻轻啃着指甲，目光时不时瞟向餐桌上精心准备的饭菜——红烧排骨、清蒸鱼、一碗冒着热气的冬瓜汤，还有一小碟腌萝卜，都是家常菜。
顾云阁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但此刻却被他无意识地啃得有些发红。他抿着唇，眼神飘忽，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单纯地发呆。暖气烘得他脸颊微热，显得呆呆的。
听见声响，顾云阁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光着的脚丫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哥，你回来了..."
墨寒知的目光扫过桌上罩着保温盖的饭菜，又落回顾云阁身上。暖黄的灯光下，少年单薄的身影像是被镀了一层柔和的边缘的身影像是被镀了一层柔和的边缘，白色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一截纤细的锁骨。头发看起来软软的，有一撮不听话地翘着，随着他紧张的小动作轻轻颤动。
啊，救命。
他喉结动了动，移开视线，把钥匙扔在玄关的托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么晚还没吃？"
"我、我想等你一起..."顾云阁的声音越来越小，手指又不自觉地想去咬，半路又硬生生忍住，改为揪住自己的衣角，"菜可能有点凉了，我再去热一下。"
墨寒知脱下风衣挂好，里面是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衬得他的轮廓更加锋利。他没说什么，只是走到餐桌前坐下，这个动作让顾云阁眼睛一亮，立刻小跑着端起盘子往厨房去。
"穿鞋。"墨寒知突然开口。
顾云阁"啊"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光着的脚丫，白嫩的脚趾因为突如其来的关注而紧张地蜷缩起来。"我、我马上..."
他手忙脚乱地找到拖鞋穿上，端着盘子钻进厨房。微波炉运转的嗡嗡声响起，墨寒知靠在椅背上，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透过磨砂玻璃，能看到顾云阁清瘦的轮廓正在热菜，偶尔因为蒸汽而微微后仰，脖颈拉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或许是暖气太足了，墨寒知觉得有些燥热，伸手松了松高领毛衣的领口。这时顾云阁端着热好的菜走出来，因为烫手而微微皱着鼻子，脸颊被厨房的热气蒸得泛红，额前的碎发有些湿润地贴在皮肤上。
"小心烫..."顾云阁小声提醒着，把盘子放在墨寒知面前，又转身去端其他的菜。他的衬衫下摆因为动作而微微掀起，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腰线，在暖黄灯光下像是一段莹润的玉。
墨寒知突然站起身，大步走向厨房。顾云阁正踮着脚拿碗，听到脚步声吓了一跳，差点把碗摔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他头顶越过，轻松取下了两个碗。
墨寒知突然站起身，大步走向厨房。顾云阁正踮着脚拿碗，听到脚步声吓了一跳，差点把碗摔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他头顶越过，轻松取下了两个碗。
"我来。"墨寒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冬夜特有的凉意，却又因为近距离而显得异常清晰。顾云阁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低着头接过碗，小声嗯了声。
两人回到餐桌前坐下，顾云阁紧张地观察着墨寒知夹起一块排骨送入口中。当看到对方微微扬起的眉毛时，他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一般。”墨寒知简短地评价道，却又夹了一块。
看着对方略带失望又强装精神的眼神，他把心中的疑惑说出来了。
“你不是怕我？为什么对我好。”
顾云阁楞了楞，才道：“哥哥很好。”
“好？我怎么对你好了？”墨寒知不解。
顾云阁低下头，怯懦道：“你给我药膏。”
他从来没有接受过善意，礼物，哥哥是第一个，又长得那么帅。他抬头看着对方深邃的眸子，又立刻低下头去。
墨寒知内心波涛汹涌，很不是滋味。他是瞧不起这个私生子的，也想过对方傻，没想到怎么傻，一个药膏就买通了，而且也是因为父亲可能回来，而事实是，哪怕是生日，父亲没有回来，是他多虑了。
“小傻子。”
墨寒知恨铁不成钢弹了下对方脑壳，就见着傻子红彤彤一片了。
他不敢承认，温暖的味道，是从一个野种身上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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