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雨打芭蕉

午后的天说变就变，方才还晴得透亮，忽然就滚过一阵闷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打在院中的芭蕉叶上，溅起星星点点的水花。

沈清辞正蹲在檐下翻晒草药，慌忙起身往屋里收，萧玦已经抢在她前头，抱起最大的那簸箕金银花往廊下跑。水珠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滴，打湿了肩头的粗布短褂，贴在背上，勾勒出紧实的线条。

“快进来！”萧玦在廊下喊，手里还抱着半簸箕没来得及收的薄荷，叶片上的水珠被他跑起来的风带得飞散，像撒了把碎银。

沈清辞拎着小半袋晒干的陈皮跟进去，刚站定，就见萧玦转身往灶房跑，嘴里念叨着：“糟了，早上晾的艾草还在竹竿上！”

她跟着追到灶房门口，正看见他踮着脚够房梁上的竹竿，雨水顺着他的裤脚流进草鞋里，在青砖地上洇出一小片湿痕。那捆艾草被雨水打得半湿，绿得发黑，他却宝贝似的抱在怀里，转身时差点撞进她怀里。

“还好没全湿透。”他松了口气，把艾草放在灶台上的竹筛里，用火钳夹了几块炭塞进灶膛，“烤烤还能用，这可是你说治风湿最管用的那种。”

沈清辞看着他额前贴在皮肤上的湿发，忽然想起去年梅雨季，他也是这样，冒雨抢收她晒的药草，结果自己淋了场大雨，发了三天高烧，还是她守在床边喂了三服姜汤才退下去。

“先擦擦吧。”她转身回屋，取了块粗布巾递过去。

萧玦接过来胡乱抹了把脸，巾子立刻湿透了。他嘿嘿笑了两声：“这点雨算啥，小时候在河里摸鱼，比这大多的雨都淋过。”话虽如此，他还是往灶膛里多添了几块炭，橘红的火光舔着柴薪，映得他侧脸暖融融的。

雨越下越大，芭蕉叶被打得噼啪响，倒像是谁在院里敲起了鼓。沈清辞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看火苗在萧玦眼里跳，忽然说：“晚上炖点姜母鸭吧，驱驱寒。”

“好啊！”萧玦眼睛一亮，“我去抓咱家那只最肥的！”说着就要往外冲，被她一把拉住。

“雨这么大，等停了再说。”她指了指他滴水的裤脚，“先把湿衣裳换了，别又着凉。”

萧玦挠挠头，听话地回了自己那间小耳房。沈清辞则在灶房里忙起来，淘洗糯米，准备做些姜母鸭要用的配料。正切着姜片，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木桶倒了的声音，跟着是萧玦的痛呼。

她心里一紧，擦了擦手就往外跑，只见萧玦蹲在院角的水缸边，左手捂着右手腕，指缝间渗出血来，旁边倒着个空木桶，缸沿上还沾着碎瓷片——想来是他急着打水擦身，不小心碰倒了缸边的瓷盆。

“怎么这么不小心！”沈清辞快步走过去，拉起他的手腕查看，一道寸长的口子正往外冒血珠，边缘还沾着些细沙。她眉头一蹙，转身就往药房跑，很快拿来了金疮药和布条。

“忍着点。”她用烈酒消了毒，往伤口上撒药粉时，萧玦疼得“嘶”了一声，却还是嘴硬：“没事，比上次被竹片划的轻多了。”

沈清辞没理他，只专注地用布条一圈圈缠紧伤口，打了个结实的结。她的动作很轻，指尖偶尔碰到他的皮肤，带着草药的清凉，倒让他忘了疼，只觉得那点触碰像羽毛似的，在心里挠来挠去。

“对了，”萧玦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递过去，“早上上山摘的，本来想晾干了给你泡茶。”

是半包野山楂，红得发亮，上面还带着新鲜的雨珠。沈清辞接过来，指尖捏了一颗，酸得眯起了眼，却忍不住又捏了一颗放进嘴里。

灶膛里的火渐渐旺起来，锅里的水“咕嘟”作响，姜母鸭的香气混着糯米的甜香慢慢漫出来。萧玦坐在灶门前添柴，看沈清辞在灶台边忙碌的背影，雨打芭蕉的声音衬得屋里格外静，倒像是把整个世界的喧嚣都挡在了外面。

“清辞，”他忽然开口，声音被雨声泡得有点软，“等雨停了，我去后山给你摘点野栗子吧？你上次说想吃糖炒栗子。”

沈清辞回头看了他一眼，灶火的光在她眼里明明灭灭：“好啊，不过得等你这手好了再说。”

雨还在下，芭蕉叶的响声里，混着锅里咕嘟的冒泡声，还有萧玦往灶膛里添柴时，柴火 crackle 作响的声音。沈清辞看着他缠满布条的右手，忽然觉得，这样的雨天，哪怕再长些，也不算难熬。

毕竟，有个人会陪着你抢收草药，会笨手笨脚地弄伤自己，会把刚摘的野山楂藏在怀里，还会记得你随口说过的一句话。

灶上的姜母鸭渐渐炖得酥烂，香气钻得满屋子都是，连雨声都好像变得香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