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木匠家的院子里,刨子“沙沙”地削着木料,萧玦蹲在一旁,手里攥着沈清辞给的润喉糖,手心沁出薄汗。王木匠戴着老花镜,正在打磨一块梨木,木屑像雪花似的簌簌落下,在阳光里旋转飞舞。
“小子,握刨子的手要稳,别跟抓着毒蛇似的。”王木匠头也不抬,手里的木锉把梨木打磨得光滑如玉,“你清辞妹子说你编竹器是把好手,这木工和竹编相通,讲究的都是‘顺势而为’。”
萧玦学着王木匠的样子,将刨子按在松木上,刚用力,就听见“咔嚓”一声,松木边缘被刨出个豁口。他脸一红,连忙用砂纸去磨,却越磨越糟。
“急什么?”王木匠放下木锉,拿起萧玦手里的刨子,“你看,刨刃要贴紧木料,力道跟着木纹走,就像你编竹篮时,篾条顺着竹纤维弯转,才不会断。”他手腕轻转,刨子在松木上平稳滑行,薄薄的木片卷成螺旋状,落地时还带着松木的清香。
萧玦看得入神,接过刨子再试,果然顺了许多。木屑落在他发间,像撒了把碎银,他却浑然不觉,眼里只盯着木料上渐渐平整的表面。
这时,院门外传来清脆的铜铃声,沈清辞提着食盒走进来,裙角沾着点泥——定是从药田过来的。“王伯,萧玦,吃点心了。”她把食盒摆在石桌上,里面是刚蒸好的桂花糕,热气腾腾,裹着甜香。
王木匠放下工具,拿起一块桂花糕,眯眼笑道:“清辞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比你娘当年还强。”他忽然看向萧玦,“这小子笨是笨了点,但肯下功夫,跟你爹一个样。”
萧玦嘴里塞着桂花糕,听见这话差点噎着。沈清辞嗔怪地拍了拍他的背,递过茶水:“王伯又取笑人,萧玦学什么都快,早上还说要给我做梳妆台呢。”
“哦?”王木匠挑眉看向萧玦,“梳妆台要用紫檀木,我这正好有块存货,是当年给你娘备的,一直没舍得用。”他往里屋喊,“老婆子,把东厢房那箱紫檀木搬出来!”
萧玦连忙摆手:“王伯,这太贵重了!”
“贵重什么?”王木匠瞪眼,“当年你爹帮我追回被偷的木料,这份情我还没还呢。再说,清辞配得上最好的木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萧玦一眼,“你小子要是敢欺负她,这紫檀木就改成打狗棍,打断你的腿。”
萧玦脸涨得通红,沈清辞笑着打圆场:“王伯,他才不敢呢。对了,萧玦说要在镜台抽屉刻兰花,您可得指点他。”
“刻花啊,”王木匠从工具箱里翻出刻刀,“这得用平刀斜着刻,才能刻出花瓣的层次感。来,萧玦,拿着,在这松木上练着。”
萧玦握着刻刀,手微微发颤。沈清辞站在他身后,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别怕,像编竹篮时那样,顺着纹路走。”他忽然定了神,刻刀在松木上慢慢游走,果然刻出朵歪歪扭扭的兰花。
“有点意思了。”王木匠点头,“下午教你做榫卯,梳妆台的架子得用燕尾榫,结实!”
午后的阳光穿过葡萄藤架,在地上洒下斑驳光影。萧玦跟着王木匠学凿榫眼,沈清辞坐在石凳上择药草,偶尔抬头看他一眼,眼里的笑意比桂花糕还甜。木刨声、虫鸣声、偶尔的笑语声交织在一起,像首朴素的歌谣。
傍晚时分,萧玦拿着自己刻的兰花木牌,不好意思地递给沈清辞。木牌边缘还很粗糙,但花瓣的纹路已经有了模样。“等我学好了,一定给你做最好的梳妆台。”
沈清辞接过木牌,指尖轻轻抚过刻痕:“我等着呢。”她从药篮里拿出一株兰草,“这是我在药田种的,给你当模特,刻得不像可要罚你重刻。”
萧玦看着她手里的兰草,又看了看她含笑的眉眼,忽然觉得,王木匠说的“顺势而为”,大概就是顺着心意,慢慢靠近,慢慢雕琢,把日子刻成最想要的模样。院子里的刨子还在“沙沙”作响,像在为这份约定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