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槐花的竹匾在院里铺开,雪白的花瓣沾着细碎阳光,像撒了层金粉。沈清辞正用竹筛轻轻翻动花瓣,萧玦蹲在旁边,手里捏着根细竹签,专注地挑出混在花里的小虫子,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挨得很近,被日头晒得暖融融的。
“得晒到半干才行,”沈清辞指尖拂过花瓣,槐香沾在指腹上,“这样做出来的槐花糕才会有韧劲,不会散碎。”
萧玦“嗯”了一声,忽然抬头,见她鬓角沾着片槐花瓣,伸手想摘,指尖快碰到时又顿住,改用竹签轻轻一挑,花瓣便落在他手心里。“你看,”他把花瓣递过去,像献宝似的,“刚才摘花时蹭上的,差点当成虫子挑出去。”
沈清辞看着他手心里的花瓣,忽然笑出声:“萧玦,你挑虫子的样子比雕簪子还认真。”
“那当然,”他梗着脖子说,“万一吃到虫子,多硌牙。”话刚说完,自己先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阳光落在他笑眼里,比槐花还亮。
虎娃端着个粗瓷碗跑进来,碗里是刚从井里捞出来的酸梅汤,冰镇过的碗壁凝着水珠。“清辞姐姐,萧大哥,喝酸梅汤!王婶说解腻!”他把碗往石桌上一放,自己先捧起一碗灌了大半,“嗝——”的一声,逗得两人直笑。
沈清辞拿起一碗,刚要喝,忽然想起什么,对萧玦说:“你上次说想学做糕点,今天正好试试槐花糕,不难的。”
萧玦眼睛一亮:“真的?我手笨,别做砸了。”
“跟着我学就好,”沈清辞起身往灶房走,“先把糯米粉和粘米粉按比例混好,加温水揉成面团……”
萧玦亦步亦趋地跟着,像只学飞的雏鸟。沈清辞舀粉时,他就帮忙扶着面盆;她加水时,他就拿着筷子搅拌,力道没轻没重,溅得满脸都是白粉,逗得沈清辞直笑,伸手替他擦掉鼻尖的粉痕:“你这是想把自己也做成糯米团子?”
他的脸“腾”地红了,僵在原地任由她擦,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比灶膛里的火还暖。虎娃扒着门框偷看,被沈清辞回头抓了个正着:“虎娃也来帮忙,把晒好的槐花切碎。”
“好嘞!”虎娃蹦进来,拿起菜刀就剁,结果槐花碎溅得到处都是,萧玦伸手护在沈清辞面前,自己后背沾了不少绿白碎末,像落了场槐花雨。
三人在灶房里忙得团团转,面粉飞扬间,沈清辞教萧玦揉面团,他的手总不小心碰到她的,每次碰到,两人都像触电似的缩回,却又忍不住偷偷笑。虎娃在旁边捣乱,把槐花碎撒到萧玦头上,被他追着绕着面盆跑,笑声撞在锅碗瓢盆上,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面坯裹上槐花馅,放进蒸笼时,萧玦忽然说:“我刚才揉面时,好像把力气用大了,会不会蒸出来像石头?”
“放心,”沈清辞拍了拍他的胳膊,“糯米粉有韧性,蒸出来会软的。”她的指尖碰到他胳膊上的肌肉,硬实得像块暖玉,忍不住多停留了半秒。
蒸笼冒起白汽时,槐香混着米香漫了满院,连路过的王婶都探头进来:“这香味,隔着两条街都闻见了!清辞丫头的手艺就是好!”
第一笼槐花糕出锅时,萧玦抢着去掀笼盖,被热气烫得缩手,沈清辞伸手拉住他,自己慢慢掀开——雪白的糕体透着淡绿,槐花的甜香扑面而来,像把整个春天都裹进了面团里。
“尝尝?”沈清辞用筷子夹起一块,递到他嘴边。
萧玦张口咬下,烫得直哈气,却含糊着说:“甜的!好吃!”
沈清辞笑着给他递水,自己也夹了一块,刚要吃,忽然发现萧玦嘴角沾着点糕屑,像只偷食的松鼠。她没说话,只是抬手,用拇指轻轻擦去那点糕屑,指尖划过他的唇角时,两人都顿了顿。
灶房里的蒸汽还没散,白蒙蒙的雾气里,萧玦的脸红得像蒸笼里的红枣,沈清辞的耳尖也泛起薄红。虎娃捧着一块槐花糕,咬得满嘴都是,含糊不清地说:“你们俩……脸怎么比糕还红?”
沈清辞回过神,轻咳一声,转身去端第二笼:“快吃你的,堵不上你的嘴。”
萧玦站在原地,摸着自己的嘴角,那里仿佛还留着她指尖的温度,比槐花糕还甜,比蒸笼的热气还烫。他看着沈清辞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槐花香里,藏着比糕点更让人着迷的东西——是她低头揉面时的侧脸,是指尖相触时的电流,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像浸在糕里的糖,悄悄化在心里,甜得绵长。
夕阳把灶房的影子拉得很长,蒸笼的白汽混着槐香飘出院墙,王婶在院外喊:“虎娃他爹,快回家吃槐花糕!清辞丫头和萧小子做的,香得很!”
萧玦拿起一块槐花糕,小心地用荷叶包好,塞进怀里——他想留一块给夜里巡逻的阿黄,更想留着这份指尖的温度,像收藏春天的秘密,慢慢品,慢慢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