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发烧了

额头的热度像烧红的烙铁，我扶着书桌站稳，视线里的药盒都在晃。昨晚淋了雨，今早起来就浑身疼，翻遍抽屉只找到半盒退烧药，没看说明书就吞了两片——反正以前生病也这样，多吃点好得快，没人会管我吃没吃错。

刚把药盒塞回抽屉，门铃就响了。我踉跄着去开门，门外站着托万，手里拎着一袋水果，笑容还是惯常的温和：“阿成，昨晚听你咳嗽，今天给你带了点梨，煮点梨水喝能好受点。”

我侧身让他进来，喉咙干得发不出声。他走进客厅，放下水果就伸手摸我的额头，指尖的凉意让我瑟缩了一下。“怎么烧得这么厉害？”他皱起眉，“吃药了吗？吃的什么药？”

我含糊地“嗯”了一声，没敢说自己乱吃药的事。托万总爱管我的事，要是知道我没看说明书就吞药，又要没完没了地说教，还会故意提起“你妈妈以前总提醒你按时吃药”，揭我心里的疤。

他没再追问，转身去厨房洗梨。我盯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天在福利院买的痒痒粉——勒梅尔说这粉撒在衣服上，过会儿就会发痒，又找不到痕迹，刚好能治治托万总爱试探我的毛病。

趁他在厨房忙碌，我从口袋里掏出小纸包，飞快地凑过去，把痒痒粉撒在了他的风衣后摆上。动作很快，快到他转身时，我已经坐回沙发上，假装在看电视。

“水快开了，你再忍会儿。”托万端着洗好的梨走出来，没发现我的小动作，只是把梨放在桌上，又去摸我的额头，“还是很烫，等会儿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我赶紧摇头：“不用，吃了药就好了。”我可不想去医院，医生肯定会说我乱吃药，说不定还会打电话让亚瑟来——要是让亚瑟知道我不爱惜自己，又要被他用伦敦腔嘲讽半天，说我“连照顾自己都不会，还想照顾孩子”。

托万没坚持，只是坐在我旁边，絮絮叨叨地说些基金会的事，一会儿说勒梅尔的方案又被驳回了，一会儿说亚瑟昨天跟资助人吵了一架。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目光总忍不住落在他的后摆上，等着看他发痒的样子。

过了大概十分钟，托万忽然动了动，伸手挠了挠后背，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这么痒？”

我强忍着笑，假装关切：“是不是衣服上沾了什么？”

他站起来，扯了扯风衣，又挠了挠腰侧，脸色有点难看：“不知道，可能是过敏了。”他说着，又挠了挠脖子，动作越来越频繁，连说话都有点不自然，“阿成，我先回去换件衣服，等会儿再来看你。”

我点点头，看着他急匆匆地走出门，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额头的热度好像都退了点，刚才乱吃药的难受也淡了——原来捉弄人真的能让人开心，哪怕只是这点小事。

等托万走后，我走到书桌前，翻开日记。笔尖落在纸上，写下：“今天发烧了，吃了两片药，托万来送梨，我在他衣服上撒了痒痒粉，他没发现，还以为是过敏。其实我知道乱吃药不好，可没人会提醒我，就像没人知道我撒痒痒粉只是想让自己开心点。亚瑟要是知道我乱吃药，肯定又会骂我，托万要是知道我撒痒粉，说不定又会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还好，他们都不知道。”

写完，我把日记合上，走到厨房。锅里的梨水已经煮好了，冒着热气，甜香飘满了屋子。我盛了一碗，慢慢喝着，梨水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好像连心里的空落落都被填满了点。

窗外的天有点阴，像是又要下雨。我想，要是等会儿托万再来，说不定还会痒，到时候我就说“可能是我家的灰尘太多了”，肯定能骗到他。

这样想着，我又忍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