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福利院门口的梧桐叶被风吹得作响，我刚送完最后一个孩子，转身就撞进了一道熟悉的视线里。男人站在街对面的路灯下，穿着灰色风衣，侧脸的轮廓像一把钝刀——是那个男小三，那个毁了我家、害妈妈欠下巨债的人。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指尖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我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只想立刻转身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亚瑟的声音：“谢祁特，你站这儿干什么？”

亚瑟走过来，顺着我的目光看向街对面，眉头微微皱起：“这是？”

他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我所有的情绪，只剩下狼狈。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个人是谁，不想让他看见我此刻的失态，更不想提起那些烂在心底的往事。“关你什么事？”我没回头，声音冷得像冰，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身后的脚步声顿住了。过了几秒，我才慢慢转过身，却撞进亚瑟的目光里——他的灰蓝色眼睛里没有平时的嘲讽，也没有不耐烦，反而带着一点我从没见过的委屈，像被人抢走了玩具的孩子。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我从没见过亚瑟这样，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毒舌又冷漠的样子，哪怕是关心我，也只会用“别倒在我这儿”这种命令式的语气。可现在，他就站在我面前，眉头微蹙，眼神里的委屈像潮水一样涌过来，让我瞬间慌了神。

“我……”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才的冷漠像扎人的刺，现在却反过来扎了我自己。我不是故意要对他这么凶，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他看见我最狼狈的一面。

街对面的男人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转身走进了旁边的巷子，消失在夜色里。我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亚瑟还站在我面前，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里的委屈还没散去。

“他是……”我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像蚊子叫，“害我妈妈欠下债的人。”

亚瑟的眉头皱得更紧，却没追问，只是点了点头：“以后再看见他，离远点。”他顿了顿，语气软了点，“要是他找你麻烦，告诉我。”

我的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月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眼里的委屈慢慢褪去，又变回了平时的样子，却还是让我心里一阵发酸。我刚才那么凶地对他，他却还在关心我。

“刚才……对不起。”我小声说，不敢看他的眼睛。

亚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不像平时的嘲讽，反而有点温柔：“谢祁特，你还是第一次跟我道歉。”他伸手，轻轻碰了碰我涂了药膏的指尖，动作很轻，像怕碰疼我，“伤口还疼吗？”

我摇了摇头，脸颊发烫。夜风拂过，带着秋天的凉意，却没让我觉得冷。我看着亚瑟的眼睛，忽然觉得，或许我不用再把所有事都藏在心里，或许我可以试着相信他。

“走吧，”亚瑟转身往车里走，“我送你回去。”

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的狼狈和慌乱慢慢散去。街灯的光落在我们身上，把影子叠在一起，像一对互相依靠的人。

或许，这个世界，也没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