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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室里死寂了一瞬,只有那青铜祭坛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嗡鸣在持续。
林业手腕上的力道没有丝毫松懈,张起灵的手指像冰冷的铁箍,牢牢锁住他,仿佛在禁锢一个随时可能挣脱的谜团。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器,不放过林业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惊愕、茫然、以及被戳破秘密那一瞬间无法掩饰的慌乱。
林业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所有预先准备好的、关于家族研究和个人体质的科学解释,在这绝对的注视下都显得苍白无力。他能说什么?说他也不知道?说这身体的原主或许知道,但他这个异世的灵魂尚未完全继承那些记忆?
“我……”一个单音艰难地挤出喉咙,带着不确定的颤抖。
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祭坛中央那吸纳了鲜血的凹陷处,青光猛地收缩,旋即如同心脏起搏般剧烈鼓动了一下!一股更加强横、更加古老阴冷的气息轰然爆发,坛身上扭曲的纹路仿佛活过来的黑色血管,急速向上蔓延,眼看就要冲破青铜的束缚!
张起灵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他没有再看林业,也没有任何言语上的警告。抓住林业手腕的那只手猛地向自己方向一拽,力道之大,让林业完全无法抗拒地撞向他。
同时,他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向背后——那柄用布条包裹的长条状物件甚至没有完全出鞘,只是裹挟着布条,带着一道破风的厉响,精准无比地横拍在祭坛正上方躁动的青光核心!
“砰!”
一声沉闷如击朽木的巨响。
没有炫目的光效,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原本暴涨的青光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猛地掐住了脖子,剧烈地闪烁、扭曲了几下,发出一种近乎哀鸣的嘶响,随即骤然黯淡下去,只剩下些许残光在纹路间不甘地明灭。
祭坛的嗡鸣声戛然而止。
弥漫墓室的阴冷恶意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死寂,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淡淡的铁锈与腥甜混合的怪异气味。
所有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直到这时,张起灵才缓缓将那只握着未出鞘兵器的手放下。他依旧没有看林业,但攥着他手腕的力道,微妙地松了一分,从之前的禁锢,变成了某种不容置疑的牵引。
他拉着林业,转身,沉默地向着墓室外走去。
步伐稳定,没有丝毫迟疑,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只是随手拂去一片落叶。
林业被他带着,踉跄地跟上。手臂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残留着对方指尖冰冷的触感。
他看着前方那挺拔而沉默的背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半是因为方才的惊险,另一半,则是源于这个男人身上那种近乎非人的、绝对的掌控力。
他没有解释,没有询问,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只是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扼杀了危机,然后,带走了引发危机的“源头”——他林业。
周围的队员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无人敢上前阻拦,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王胖子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挠了挠头,把话咽了回去。
走出墓室,重新感受到外面略带凉意的空气,林业才仿佛重新活了过来。他试图挣了挣手腕,但那看似放松了些的钳制,依然牢固。
张起灵停下了脚步。
他终于侧过头,目光再次落在林业脸上。依旧是那片深潭,但之前的惊涛骇浪似乎已经平息,只剩下冰冷的探究。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林业手臂那狰狞的伤口上,鲜血已经凝固,与破损的衣物粘在一起。
然后,他松开了手。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留恋。
林业下意识地捂住手腕,那里留下一圈清晰的红痕,隐隐作痛。
张起灵从连帽衫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看起来颇有年头的铝制盒子,递到林业面前。盒子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些磨损的痕迹。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
林业迟疑了一下,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淡黄色的软膏,散发着一种清苦的草药气味。
“谢谢。”林业低声道,声音还有些沙哑。他挖出一点药膏,涂抹在火辣辣的伤口上。药膏触体清凉,疼痛竟奇迹般地快速缓解。
在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张起灵就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远方的天际线。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冷硬的金边,让他看起来更加不像尘世中人。
直到林业合上药盒,递还给他。
张起灵没有接。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林业身上,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专注,都要深沉。那眼神仿佛在说:药膏是小事。
重要的是那个问题。
那个他问过一次,却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
你的血,为什么能唤醒它?
他没有再问出口。
但这份沉默,比任何追问都更具压迫感。它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林业牢牢罩住,宣告着这件事,绝不会就此结束。
林业捏紧了手中的药盒,冰凉的金属棱角硌着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