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的生活,像一幅被骤然泼洒了更多颜色的画卷,喧闹、混乱,却也生机勃勃。青木她们的小团体,像一块不断吸附铁屑的磁石,又陆陆续续加入了几个性情相投的伙伴,队伍壮大到十人左右。无论去哪里,都是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声势,成了时刻,成为施暴者。或许是小学时被欺凌的阴影尚未完全散去,或许是青春期的荷尔蒙无处安放,他们开始用拳头和恐吓来确立自己的地位,将曾经承受过的痛苦,转嫁到更弱小的同学身上。
在这个团体里,青木的位置有些特殊。朋友们都知道她家境困难,知道她身上承载着整个家庭的期望,知道她必须通过读书才能挣脱命运的泥沼。因此,在那些混乱的、肾上腺素飙升的冲突时刻,青木总是被默契地排除在外。她从不参与打架,她的任务是安静的,也是安全的——站在不远处,怀里抱着朋友们脱下的外套和书包,像一个沉默的守望者,看着她的朋友们在尘土中翻滚、叫骂。她既是这个团体的一部分,又仿佛游离在其最暴力的核心之外。
上了初中两个月后,一件让青木心头微堵的事情发生了。董铭,那个曾送她八音盒、在QQ上与她聊得火热的男孩,突然毫无征兆地冷淡了下来。线上不再有跳动的头像,现实中相遇,他的目光也刻意地避开。那段朦胧的感情,像夏日清晨的露水,没有一句正式的开始,也就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束,在阳光升起时,便悄无声息地蒸发了。青木有些失落,但并未沉溺其中。或许是因为,在学习的赛道上,她已经稳稳地追上了他,甚至在几次英语测验中超越了他。她不再需要仰望着那个念英语自带光环的男孩,那份因崇拜而生的喜欢,也随之失去了根基。后来,他们竟也慢慢恢复了普通的同学交往,成了能点头微笑的、不错的朋友。
初一那年,随着合并班级,一个叫周时珩的男生闯入了她的视野。他与董铭、夏钰允是截然不同的人。他成绩糟糕,上课不是睡觉就是捣乱,是老师办公室的常客。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像块牛皮糖,总是想方设法地跟着青木,眼神里带着一种蛮横的、不讲理的执着。
有一次政治课上,周时珩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偷偷换了座位,成了青木的同桌。政治老师,一位以严厉著称的老教师,一眼瞥见这情景,气得眉毛都竖了起来。在他根深蒂固的观念里,青木这样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和周时珩这种“害群之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应该有任何交集。他当即厉声呵斥,毫不留情地将周时珩赶回了原座位,并严厉地警告青木:“专心学习,不要被不相干的人影响!”
老师的强行干预,并未让周时珩死心。他家里似乎有些钱,行事风格夸张而直接。因为偶尔听到青木说一句想吃冰棍,他转身就去小卖部,给全班每人都买了一份;听说青木想吃零食,他也照例大手一挥,请客全班。这种近乎幼稚的挥霍,带着一种无声的、却人人都能意会的宣告,像是在宣誓他对青木的“主权”。
更让青木哭笑不得的是夏钰允那个“傻瓜”。他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心态,是巴结,还是单纯觉得好玩,竟然开始一口一个“珩哥”地叫着周时珩,而对着青木,则挤眉弄眼地喊“大嫂”。那副狗腿的模样,让青木恨不得把他的嘴缝上。
那时的青木只觉得周时珩烦人,夏钰允可笑。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在未来的某一天,那个此刻对着别人喊“大嫂”的夏钰允,会爱她爱得死去活来,深入骨髓。若他那时能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回想起自己曾经这般殷勤地称呼别人为“大哥”,将青木与别人捆绑在一起,会不会气得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青春的岔路上,喧嚣一片,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路口,命运会指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