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的雪还未化尽,镇北侯府的书房里,温砚秋正仔细查看江南的地图。自那日宫宴后,他心中始终萦绕着不安——天子看似恩准,实则已生猜忌;公主执意同行,更添变数。
"将军。"亲卫推门而入,压低声音,"查清楚了。宫宴那日,陛下单独召见了太医院正。"
温砚秋指尖一顿:"所为何事?"
"询问大公子的病情...以及,还能撑多久。"
少年将军眸色一沉。果然,陛下表面恩准,实则是在计算兄长还能活多久。若兄长在路上...那便是天命使然,与他这个皇帝无关。
"备车。"他忽然起身,"我去太医院。"
太医院内药香浓郁。院正见到他,神色略显慌乱:"将军怎么来了?"
"我来取兄长的药。"温砚秋目光如炬,"顺便问问院正,那日陛下还问了什么?"
院正擦了擦额角的汗:"陛下只是...关心大公子的病情。"
"是吗?"少年将军逼近一步,"那院正可曾告诉陛下,我兄长需要江南的温泉和药材调养?"
院正扑通跪下:"下官...下官不敢隐瞒..."
"你最好不敢。"温砚秋冷声道,"若我兄长在路上有什么闪失,我第一个找你。"
他取了药正要离开,院正忽然低声道:"将军...小心公主。那日公主向陛下求了赐婚,陛下虽未应允,但..."
温砚秋脚步一顿,眸中寒光乍现。
回府时已是黄昏。他才踏入院门,就听见一阵琴声。循声望去,见温叙白坐在梅林中的石凳上,指尖在琴弦间轻抚。
"哥。"他快步上前,将大氅披在兄长肩上,"天寒地冻,怎么在此抚琴?"
温叙白指尖未停,琴音潺潺如流水:"想起母亲从前常弹的《寒梅映雪》。"他微微侧首,"砚秋,你心绪不宁。"
少年在他身旁坐下,将头轻轻靠在他膝上:"没有。"
"自宫宴回来,你便心事重重。"温叙白轻叹,"可是陛下...另有旨意?"
温砚秋沉默片刻,终是说了部分实情:"陛下准了公主同行。"
琴音戛然而止。
"我明白了。"温叙白轻声道,"既然如此...江南之行,不如作罢。"
"不行!"温砚秋猛地抬头,"江南的温泉对你的身子有益,非去不可!"
"砚秋..."
"哥!"少年紧紧握住他的手,声音哽咽,"我不能再看着你这样一日日衰弱下去。无论如何,我都要带你去江南。"
温叙白抚上他的发顶,冰绡纱下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这时,管事匆匆来报:"将军,公主府送来请帖,邀您明日过府一叙。"
温砚秋看也不看:"回绝了。"
"可是..."
"就说我要陪兄长试药,不得空。"
管事退下后,温叙白轻声道:"你何必如此?公主她..."
"我心中只有兄长一人。"温砚秋斩钉截铁,"什么公主郡主,与我何干?"
夜幕渐深,书房内的烛火却一直亮着。温砚秋对着江南地图,仔细规划着路线。亲卫在一旁禀报:
"已按将军吩咐,准备了三支车队,走不同的路线。护卫都换了生面孔,沿途安排了十二处接应点。"
温砚秋点头:"药材呢?"
"都已派人先去江南采购,温泉旁的宅子也置办好了。"
少年将军凝视着地图上蜿蜒的路线,眸光坚定。
这一次,他定要护着兄长平安抵达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