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菀猛地抬头,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开来。就在这时,上课铃尖锐地响起,像一把刀划破了教室里的混乱。围着的人悻悻地散开,嘴里还在低声嘟囔着,却终究各自回到了座位。
教室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粉笔划过黑板的声音。宋菀趴在桌子上,把脸埋进臂弯里,胸口剧烈起伏着,她脸色惨白,全身微微颤抖,心脏在胸腔内咚咚咚的跳着,
忽然,一只手轻轻敲了敲她的桌沿。
宋菀抬起头,撞进宋行舟的目光里。他不知什么时候转了过来,手肘撑在她的桌角,眼神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平静的探究。
“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混在老师讲课的声音里,像私语,“他们都是在关心你,不是吗?”
宋菀别过脸,望着窗外。香樟树的叶子被风吹得哗哗响,像在替她哭泣。“你不是知道了吗?”她的声音透着一股笑意,“我也是个歌手啊,共情不行吗?”
宋行舟皱了皱眉头,说道:“宋菀,你以前到底是谁?”
宋菀闻言抬头,声音带着倦意:“宋行舟,管好自己吧,别管我了,”
宋行舟不吱声了。
放学后,宋菀匆忙收拾好书包,与江熙悦和许昕怡打好招呼,然后快步往外走,逃似的离开了。
宋菀身后的少年看着她的背影。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单薄的背影上,透出一股孤单,落寞。
想起宋菀说的话,少年嗤笑一声,转身与孙浩羽,程晞走了。
车上,宋菀对秦玉兰的关心置若罔闻,到家后快步走进自己的房间。
暮色像块浸了水的布,沉沉压在窗棂上时,宋菀才从床下的纸箱里翻出那个褪色的铁盒。
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咔哒”一声轻响,像打开了道尘封的闸门。里面没有贵重物什,只有几张泛黄的合照——她和楚芊芊在颁奖礼后台勾着肩笑,香槟的泡沫沾在发梢;两人挤在录音棚的沙发上,对着乐谱争论得脸红脖子粗;还有张是初遇时,在音乐学院的梧桐道上,楚芊芊把半块面包塞给她,眼里的光比秋阳还暖。
宋菀的指尖抚过照片上楚芊芊的笑脸,指腹蹭到相纸边缘的毛边,像摸到了时间的纹路。手机在桌角震动,是楚芊芊发来的消息:“别听他们瞎说,明天我去找你。”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指尖悬在屏幕上,终究只回了个“嗯”。
台灯的光晕里,她从铁盒底层抽出个旧U盘。插进电脑时,金属接口发出轻微的“嘀”声,像声叹息。文件夹里存着些零碎的音频,是她和楚芊芊以前写的demo,杂音里混着两人的笑闹,还有楚芊芊跑调的哼唱。
她点开其中一段,是《星芒》的最初版本,旋律还生涩,楚芊芊的声音从音响里淌出来:“这里得改改,要更亮一点,像你眼里的光……”
宋菀猛地关掉音频,音响的余震还在桌面微微发颤,像她此刻的心跳。她走到衣柜前,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藏着件黑色的演出服,亮片在暗处闪着微弱的光。指尖拂过那些冰凉的亮片,忽然想起颁奖礼那天,楚芊芊帮她整理裙摆,低声说:“别怕,你值得最好的舞台。”
可后来呢?后来她亲手把这份信任摔碎了。
宋菀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房间里静得能听见衣柜里樟脑丸的气息,混着窗外飘来的桂花香,像种温柔的凌迟。她从没想过,那些曾经最珍贵的回忆,如今会变成最锋利的刀,在被人议论时,一遍遍割着她的软肋。
不知过了多久,她站起身,从书架顶层翻出本厚厚的笔记本。翻开时,纸页间掉出片干枯的桂花,是去年楚芊芊寄给她的,夹在信里说:“等你回来,我们去看桂花。”
笔记本里是未完成的歌词,字迹被泪水洇过又干涸,皱巴巴的。她拿起笔,笔尖悬在空白处,墨汁在纸上晕开个小小的点。想写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那些堵在胸口的委屈、愧疚、不甘,全都变成了笔尖的颤抖。
最后,她只在纸上画了个小小的星芒,像很多年前,楚芊芊在她手背上画的那样。
窗外的月升起来了,银辉透过窗帘缝落在纸上,把那个星芒照得透亮。宋菀合上笔记本,忽然觉得很累——累得不想再躲,却又不知道,除了躲在这间屋子里,握着这些破碎的回忆,她还能去哪里。
深夜的月光漫过窗台,在地板上洇出一片青白。宋菀坐在地毯上,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播放列表停在《星芒》的Demo版——没有后期混音,只有楚芊芊清唱的和声,像初春融雪时的溪流,淌过寂静的房间。
“走过那喧嚣人潮的街巷……”楚芊芊的声音带着未脱的青涩,尾音微微发颤,是她们在出租屋录的第一版。宋菀蜷起膝盖,把脸埋进去,耳机里的旋律忽然和记忆撞了个满怀。
那年深秋,梧桐叶落满音乐学院的小径,楚芊芊抱着吉他追上来,把耳机塞进她耳朵:“听听这个,我写的副歌。”风卷着叶子掠过,两人挤在一棵老槐树下,吉他弦被风吹得轻响,楚芊芊的声音混着笑:“你唱这一句试试,要像星星突然亮起来那样。”
她当时怎么唱的?好像跑调跑到天边,逗得楚芊芊直拍树干,说“跑调都跑得这么有灵气,不愧是宋云笙”。那时的吉他弦是暖的,风里的桂花香是甜的,连彼此眼里的光,都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你是我心中不灭的星芒……”和声部分响起时,宋菀的肩膀开始发颤。她猛地摘下耳机,转身扑到床底,再次拖出那个落满灰尘的琴箱。白色吉他躺在里面,琴身的划痕还在——是楚芊芊用马克笔在上面画的小太阳,说“这样弹起来就像抱着阳光”。
指尖拂过冰凉的琴弦,她深吸一口气,试着按出《星芒》的前奏。可指腹刚触到金属弦,就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来。昨天的失败依旧历历在目,但却也阻挡不了她的热情。
“再试试。”她对自己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重新抬手,和弦却按错了位置,第一个音就飘得离谱,像断了线的风筝,跌跌撞撞砸在地上。
耳机里的Demo还在循环,楚芊芊的声音穿过寂静:“那些一起梦过的远方……”宋菀闭上眼,仿佛又看见录音棚的灯光,楚芊芊把谱子推给她:“主歌给你唱,你的声音更适合藏故事。”那时她笑着接过来,笔尖在谱子上画了个小小的星芒,说“等我们红了,就唱遍大江南北”。
可现在,连最简单的旋律都抓不住。她一遍遍地调整指型,琴弦在指尖磨出红痕,疼得钻心,可旋律始终像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有一次指尖打滑,琴弦“嗡”地发出一声闷响,像谁在耳边重重叹了口气。
她猛地把吉他推出去,琴身撞在衣柜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白色吉他歪在地上,琴头的星芒贴纸被摔得卷了边,像只受伤的鸟。
“唱啊……你不是很会唱吗?”宋菀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滴在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耳机里的歌声还在继续,楚芊芊唱“穿越迷雾 穿越那迷茫”,可她现在就困在雾里,连抬起手的勇气都快没了。
窗外的月光移过琴身,在白色的漆面上投下道细长的影子。宋菀看着那把吉他,忽然觉得它像个沉默的质问——那些一起写的歌,一起追的梦,难道就这么被她弄丢了吗?
她慢慢走过去,把吉他抱进怀里。琴身贴着胸口,能感觉到木头传来的微凉,像楚芊芊以前总爱贴在她背上的手。
“对不起啊。”她对着琴身轻声说,眼泪砸在琴箱上,“我好像……把我们的星芒,弄丢了。”
耳机里的歌刚好唱到尾奏,楚芊芊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星芒闪耀 爱不会遗忘……”宋菀把脸埋在琴颈上,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哭声混着未完成的旋律,在空荡的房间里,一圈圈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