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

音乐课的铃声刚响，宋菀抱着课本走进教室时，脚步比平时轻快了些。讲台上，老师正调试钢琴，黑白琴键敲出一串流畅的琶音，像溪水淌过石头。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指尖无意识地在桌沿敲着节奏——那是她和楚芊芊以前编过的一段旋律。

“今天我们学唱《星芒》，”老师翻开乐谱，“这首曲子节奏轻快，大家试着跟我哼一遍。”

钢琴声起，同学们跟着哼唱起来。宋菀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明明是熟悉的旋律，那些音符到了嘴边，却变成了细碎的气音。她的手指攥紧了衣角，目光落在窗外——去年这个时候，楚芊芊就是在这间教室，把这首没写完的歌哼给她听，说“等我们唱红了，就把它放进专辑里”。

“宋菀同学，”老师注意到她没开口，笑着示意，“你来试试副歌部分？”

全班的目光都集中过来。宋菀站起身，脸有些发烫，她深吸一口气，试着发出第一个音，却跑调跑得厉害。教室里响起几声窃笑，她的指尖瞬间冰凉，那些没说完的话、没编完的旋律，突然像潮水般涌上来。

“我……我唱不好。”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

“没关系，”老师温和地说，“放松点，跟着钢琴再试一次。”

钢琴重新响起，宋菀望着琴键上跳动的手指，恍惚间仿佛看到楚芊芊坐在那里，回头冲她笑：“笨蛋，看我的手型。”她猛地眨了眨眼，才发现眼眶已经湿了。

这次她没再强迫自己开口，只是站在那里，任由旋律在心里打着转。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发梢，像撒了层碎金，可她眼里的光，却一点点暗下去，像被乌云遮住的星子。

下课铃响时，她抓起书包快步走出教室，走廊里的风掀起她的衣角，恍惚间好像又听见楚芊芊的声音：“跑调怕什么，我们多练几遍就好啦。”

宋菀捂住嘴，快步躲进楼梯间，肩膀轻轻颤抖着。有些旋律，原来不是忘了怎么唱，是不敢再唱——怕一开口，就想起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即使楚芊芊不放在心上，她也放不下。放不下那些遗憾。

“程晞说下周一月考？真的假的？”早读课的喧闹里，不知是谁把这消息抛了出来，像颗石子投进滚水，瞬间激起一片议论。

“不可能吧？上周才小测完！”江熙悦咬着笔杆摇头，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晃悠，“程晞肯定是听错了，陈老师最讨厌密集考试了。”

后排的男生们更是拍着桌子笑：“程晞那迷糊蛋，上次说要下雨结果出了大太阳，她的消息能信？”“就是，肯定是看我们最近太悠闲，故意吓唬人！”

议论声沸反盈天，直到陈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教室，喧闹才像被掐住的喇叭，戛然而止。他把教案往讲台上一放，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全班，清了清嗓子：

“通知一下，下周一进行月考，范围是前三单元。”

教室里静了足足三秒，随即爆发出比刚才更甚的哀嚎，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群。

“啊？真的要考啊？”江熙悦手里的笔“啪嗒”掉在桌上，瞪圆了眼睛，“陈老师，程晞说的是真的啊？”

“不然呢？”陈老师挑眉，“他难道还能替我宣布考试？”

“可上周刚考完小测啊！”后排的孙浩羽几乎要从座位上弹起来，一脸“你在开玩笑”的表情，“这才几天啊，知识点都还没焐热呢！”

“就是啊老师！”另一个女生举着手，苦着脸喊，“我第三单元的应用题还没搞懂呢，能不能缓一周？”

“缓一周？”陈老师抱起胳膊，慢悠悠地说，“那你们上周小测错的题，订正完了吗？”

哀嚎声顿时弱了半截，不少人蔫蔫地低下头——上周的错题本，怕是还压在书包最底层。

宋菀捏着课本的指尖泛白，心里“咯噔”一下。第三单元的函数图像是她的死穴，昨晚还对着例题发呆，现在突然说要考，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她偷偷瞥向旁边的宋行舟，他正低头翻书，指尖在书页上轻轻点着，似乎在默记重点，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仿佛“月考”两个字不过是“上课”一样平常。

“老师，范围能不能缩小点？”有男生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前三单元太多了！”

“不多。”陈老师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周一月考”四个大字，粉笔末簌簌落下，“从现在开始复习，时间足够。”

“不够啊——”全班异口同声的拖长音，像一群泄了气的气球，瘫在座位上。

江熙悦趴在桌上，脸埋进臂弯，闷闷地喊：“我的周末泡汤了……”

孙浩羽则对着黑板上的字哀嚎：“陈老师您是铁打的吗？都不用休息的吗？”

陈老师像没听见这些抱怨，转身在黑板上列复习要点，粉笔划过黑板的“吱呀”声，在一片唉声叹气里格外清晰。宋菀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知识点，又看了看周围同学或沮丧或抓狂的脸，忽然觉得，这阵仗比上次突击测验时还要让人头皮发麻——至少那次是“猝不及防”，这次却是明明白白告诉你“有几天时间，但你肯定复习不完”的绝望。

她深吸一口气，把课本翻到第三单元，指尖落在那道总也搞不懂的函数题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下，周末真的要和习题死磕了。

教室里的哀嚎渐渐低了下去，变成此起彼伏的叹息和翻书的哗啦声。陈老师站在讲台上，看着底下这群瞬间蔫了的学生，嘴角悄悄勾起一点藏不住的笑意——毕竟，对付这群懒家伙，偶尔来场“预告式突袭”，效果总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