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清晨带着秋末的凉意,薄雾还没散尽,教学楼里就已经弥漫着一股紧张到凝固的气息。走廊上几乎没人说话,只有匆匆的脚步声和翻书的哗啦声,连平时最吵闹的几个男生都敛了声息,抱着复习资料往考场冲。
宋菀攥着笔袋的手心沁出了汗,指尖捏着的知识点卡片被揉得有些发皱。她站在考场门口深吸一口气,冷不防被身后的人撞了一下,回头看见江熙悦正抱着一摞书,一脸“完了完了”的表情:“菀菀,我昨晚复习到凌晨,现在脑子一片空白!”
宋菀笑着安慰她:“没事,放平心态就好了。考试加油。”
上课铃刚响过两遍,走廊里的喧闹还没散尽,监考老师抱着试卷走进教室时,宋菀正低头翻看课本最后一页的公式表——她昨晚把易错点抄了满满三页纸,此刻指尖还在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像是在默记节奏。
“把书收起来。”监考老师的声音刚落,宋菀迅速把课本塞进桌肚,抬头时正好对上后排传来的目光,是楚芊芊用口型说“加油”,她弯了弯嘴角,转头看向讲台。
试卷发下来时带着油墨的凉意,宋菀先扫了眼大题,心脏轻轻一跳——最后两道综合题正是她周末熬夜练过的题型。笔尖落在答题卡上时,手稳得几乎没抖,选择题一路顺畅,填空最后一题卡了半分钟,她笔尖点着草稿纸,忽然想起楚芊芊昨天给她讲过的解题思路,瞬间豁然开朗,唰唰写下答案。
中场休息时,她出去透气,撞见楚芊芊从隔壁考场跑出来,额前碎发湿漉漉的:“菀菀,最后一道填空你选的什么?”
“C。”
“太好了!我也是!”楚芊芊拍了下手,又凑近些,压低声音,“后面大题别慌,你练过的肯定能做出来。”
下半场考数学时,宋菀遇到一道函数题,卡了快十分钟。窗外的阳光斜斜照在草稿纸上,映出她写了又划的痕迹,她深吸一口气,想起楚芊芊塞给她的便签——“卡壳时回头看题干,藏着没注意的条件呢”。果然,重新读题时发现了被忽略的定义域限制,笔尖立刻动了起来。
交卷时,她看见楚芊芊在门口等她,手里攥着两瓶冰镇汽水,瓶身凝着水珠。“感觉怎么样?”
“应该……还行。”宋菀接过汽水,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漫上来,心里那点紧绷突然松了,“你呢?”
“反正没你厉害,”楚芊芊拧开瓶盖递过来,眼底闪着笑,“不过总算没白熬那几个通宵。”
走廊里挤满了对答案的学生,宋菀靠在栏杆上,听着远处传来的争执声,手里的汽水冒着泡。楚芊芊在旁边数着自己肯定答对的题,声音叽叽喳喳像只雀跃的小鸟,她忽然觉得,那些熬到凌晨的夜晚,那些写满公式的草稿纸,此刻都有了沉甸甸的分量。
“对了,”楚芊芊忽然转头,眼里亮晶晶的,“晚上去我家刷题吗?我妈炖了银耳汤。”
宋菀看着她被阳光晒得发红的脸颊,笑着点头:“好啊。”
风从走廊穿过,带着夏末的热意,却吹得人心里敞亮——大概努力过的踏实,比任何答案都让人安心。
放学铃响起,江熙悦一脸沮丧的走进来,哀怨到:“完了完了,我完蛋了!”
许昕怡紧跟道:“我也是,这次太突然了,都没来得及复习!”
听着二人的话,宋菀说道:“没关系,下次考好就行了。”
江熙悦道:“菀菀,你心态真好!”
……
放学后,宋菀并没有看到秦玉兰,心下了然,向楚芊芊说道:“家里有事,我先不去了,下次再去!”随后跑走了。
果不其然,宋菀推门的刹那,碎裂的瓷片在脚边闪着冷光,空气中弥漫着青瓷的腥气。秦玉兰鬓发散乱,正将绣着兰草的抱枕狠狠掷向对面,宋仲基侧身避过,抱枕撞在雕花屏风上,留下一道浅痕。他手中攥着的演出合同已被揉得像团枯叶,额上青筋如虬龙般盘踞,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她那嗓子是老天爷赏饭吃!不趁这时候登台,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家里断了炊?”
秦玉兰猛地转过身,泪痕爬满脸庞,见了宋菀便踉跄着扑来,指尖冰凉地抓住她的胳膊:“菀菀,你别听他的!你上次唱到咳血,医生说在唱就要失声了,妈妈不让你唱了,不让你唱了……”话未说完,便被宋仲基拽开。他几步逼近,眼底布满红血丝,攥住宋菀肩膀的手像铁钳,指节泛白:“咳血?咳血了就不能重新唱吗!菀菀,你告诉我,告诉爸爸!你还能唱是不是!还能唱是不是!是不是!”
宋菀只觉肩膀骨头都在发疼,抬头时正撞见父亲眼里的偏执,像溺水者望着唯一的浮木。秦玉兰在一旁哭喊着拉扯,鬓边的碎发粘在泪湿的脸颊上:“宋仲基你疯了!那是你亲女儿!你要逼死她才甘心吗?”屏风后的座钟“滴答”作响,衬得这争吵愈发刺耳。宋仲基又扭头吼道:“你不也是这样吗?你不想盼着她火吗?盼着她赚钱,不然怎么会和我一起把她……!”
听到这话,宋菀倏然抬眼“是你们做的。”平静的质问,却敲打着秦玉兰的心
宋仲基大笑道:“是啊!是我们做的,我们给你铺这么好的路!这么好的机会,你却白白丢弃了!害得我们变成这样!”
秦玉兰脸色发白,匆忙解释:“不是的,菀菀不是这样的……”
宋仲基打断道:“你给我闭嘴,现在知道装老好人了,晚了!晚了!……”
是啊,太晚了。
宋菀如坠冰窟,
她知道的太晚了……
她发现自己丝毫没有看清过自己的父母。
宋菀忽然用力挣开,袖角带起一阵风,撞翻了门边的花架,青瓷花盆坠地的脆响刺破了僵局。她没回头,踩过满地狼藉,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次第亮起,又在身后逐一熄灭,将那片争吵与狼藉抛在黑暗里。晚风裹着桂花香扑在脸上,她扶着斑驳的墙沿喘气,喉咙里还残留着上次唱歌时的灼痛感,身后的争吵声渐渐模糊,只剩下自己胸腔里急促的心跳,像要撞碎这无边的夜。
“宋云笙假唱!宋云笙假唱!”
这样的话语进入宋云笙的脑海,挥之不去,她多想重新回到那天的舞台,告诉他们,
她没有假唱。
她只是病了,累了,只是被闭麦了,被诬陷了……
她是被冤枉的……